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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金瓶梅》在反映现实生活的逼真描写和情节的细腻上,确实是我国当时长篇小说的一种独创性的发展,在作品所表现出来的作者的整个意图里,也包含着暴露和否定腐烂的封建社会的趋向。
但是,从作品的客观效果来看,与其说它“是暴露封建社会的罪恶整体”,不如说,它的艺术形象的表现,却反映出作者是有意无意地在欣赏那些腐化、堕落和丑恶的事物。
对于西门庆,没有疑问,在作者的主观上,是持着否定的看法。然而,在具体描写里,作者又被他的腐烂生活吸引住了,有时竟至忘了这个恶霸的狰狞面目,而站到他那里去了。
作者在前半部书本来是袭用了《水浒》的章节,把他作为一个专门陷害别人的悭吝、狠毒的人物来刻画的。
后来又“赞叹”起他的“仗义疏财,救人贫难”,而西门庆本人也忽然对于金银财宝产生了这样的观念:
“兀那东西是好动不好静的,曾肯埋没在一处,也 是天生应人用的。一个人堆积,就有一个人缺少了。因此积下财宝,极有罪的。“
这种变化并没有性格发展上的充分根据,实际上只是为了说明作家本人的一种人生观念,所谓“人生在世,荣华富贵,不能常守,有朝无常到来，恁地堆金积玉,出落空手福阴。”
这种对于人物前后矛盾的态度,使作者经常陷入不断的混乱里。
所谓“供恶霸蹂躏的妇女群像”,在作家的艺术的笔触里,也看不出同情和愤怒的火焰,他是那么津津有味地爱抚地描写她们的堕落的性生活。
他没有“从生活的散文中抽出生活的诗”,有的只是由琐屑、重叠的生活细节连锁起来的庸俗和丑恶的现象。
如果说,它的艺术形象的沉闷和道德的压力,也能在一部分读者中燃烧起愤怒的激情,那么,那不仅是它所反映的庸俗、丑恶和腐烂的生活,而且连这部作品一起,有时都令人憎恶。
因为作家自己暴露这种丑恶的思想感情,也淹没在污秽的泥坑里,对于丑恶的腐烂生活,既缺乏明确的批判的态度,又在有意无意地美化它。
所有这一切,都给《金瓶梅》造成了无可弥补的缺陷，抵消了它在反映生活逼真描写上的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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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经典丛话 · 金瓶梅说》 江西教育出版社出版（1999）
本文获授权发表，原文选自张兵、张振华《经典丛话 · 金瓶梅说 〔标题为编者所加]》联系我们，1999，企业找物联网软件开发江西教育出版社出版。转发请注明出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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