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布日期：2024-08-01 16:35 点击次数：178
丙午年正月月朔日风日晴和。子刻拈天香。巳初刻在皇极门新手礼，巳刻二刻在太和殿前见礼。归寓在至圣先师、不雅音菩萨前见礼，又在先人神像前见礼，受合家贺。大兄嫂俱先来。午后至莲花寺湾保安寺街及笏斋处贺年。
初二日阴，微雪。午后至梅叟、雅初处贺年，二妹留吃点心。申刻赴梅叟之约，以松花江白鱼饷客，极肥好意思。
初三日晴。国忌不贺年。午后赴笏斋之约。写致赵将军信，托梅小峰带。晚，落神影。
初四日晴。赁马车至东北城贺年镇日。接次弟信。以新得苏帖与三希堂帖查对，乃知三希所收春帖子伪迹也，并仇仁近跋亦系伪造，直是何东谈主双钩廓填本，字势笔锋去真甚远。去冬作纪梦呈梅叟五言古十六韵，通押解宋二韵，牵缀殊窘，颇露强意就韵之迹。本日灯下读山谷《薛乐谈饯行》五古，亦用送宋二韵，较我多十联，而挥洒如志，坚确精妙，连诵数过，字字铿锵，乃大愧诗学之浅，全未望古东谈主肩背也。昌黎、东坡、山谷、剑南皆善押险韵，愈险愈非凡。我方动手，始知古东谈主不可及。
初五日阴。晨起祭神。至武阳馆文昌关帝前见礼。祝黄慎之丈生日。面后易便衣游厂，买吴县管念慈桃花源图立轴，虽系画院文字，而飘逸清逸亦擅胜。阳春二三月，风日晴和，窗明几亮，悬之壁间，时相静对，殊足怡我神想，作卧游宗少文也。傍晚至顾少墀处为其世兄诊病。年甫廿一，咳嗽作喘，群医指为虚劳，温补杂投，其病增剧。余诊得六脉俱数，息大声粗，询其小便短热气臊，决为肺胃过热所致，断非虚劳。为开方，用鲜生地汁、藕汁清热定喘。亥刻，笏斋遣急足来招，为其婿黄酉仲看病，因加裘而往，乃煤气轰动肝阳，昏厥猝倒，有似中恶。为定一方而归。
初六日晴。晨起至客厅遍换悬壁书画，选名家新逸明艳各品，以应新春风景。少墀来字云，徐班侯力诋余方，谓断不可服，指病者脉证为虚痨无疑。少墀惑之，亦不敢进药。
余医学过浅，何敢胶执成见，是我非东谈主，误东谈主人命，然审其脉证，实为肺胃热迫之喘，而非龙雷上腾之喘，至虚劳内热、骨蒸颧红诸象无一见者，又况年甫弱冠，何至抱病二旬便成弱症，反复研究，终弗成以班说为然。然少墀心已犹豫，无从力挽，因作函致之，详伸所见，而谢不行。昔喻微君谓医家治病罕有难，信然。午后拜大街南客。接张啸圃丈函件。
灯下读韩诗十馀篇。昔东谈主谓学诗当从郊、岛泉源，以其真金不怕火意真金不怕火词可药浅薄也。余意尤不若先读昌黎诗，盖其真金不怕火意真金不怕火词与郊、岛同，而比兴深微、意蕴宏括则更过之。学诗能通比兴，乃能与风诗、《离骚》默通沆瀣。作者不透此一关，终不到诗学深处。临寝忽觉昏厥，呕水数斗，内热半宵。此痼疾逾十年矣。
初七日晨醒望见檐瓦皓积，知昨夜又得大雪。腊雪沾足，麦秋可望丰充矣。何少逸来谈，寒士捷科第，得一官，乃有饥寒之虑，为之慨然。午后，拜大街南客毕，遣元侄分拜西城东路各客。在恒裕与润田久谈，托其为宝惠纳赀主事分部。科举既罢，念书东谈主无路进身，学堂习气重而课程乖，雅不肯令其眷顾，年逾弱冠，光阴可惜，且使藉赀郎为从政阶耳。由恩荫就职主簿捐主事分部正项乙千六百金，同乡印结费七百（〔眉〕因有大兄在局，结费减收，约用去四百五十馀金）。再访劭予丈，彼此来往相左。房中水仙六盆，皆绽放，清洁芬芳，自是仙品，斯名信不愧也。
初八日晴，寒甚。赁马车入城贺年。在东四牌楼镒顺轩便饭，小饭店也。掌灯归寓，两足冻僵，几不成步。车中看西东谈主演义《忏情记》，叙次殊有聚散激射之致。
柬梅叟借马争鸣栈豆叹群材，雪后奔走我马颓。愿借笨云沉足，风尘先路一鞭开。（较山谷乞猫诗真有灵钝之别。）
题朱芷青丈金粟山房诗卷宿将登坛咳唾新，果然金粟是前身。竹君不作覃溪远，牛耳乡邦有替东谈主。
白首儒官老郑虔，佛桑花里整归船（芷丈由国子监丞外选广东佛冈厅同知，未半岁即解组而归）。压装并少云英石，宦迹唯增诗百篇。
采涧率儿妇侍妾谢女辈灯下团坐，掷骰为戏，欣忭嬉笑，一派天和，余顾而乐之。暖和致祥，乖气致戾，实的当不爽之论也。
初九日晴。遣宝惠拜城外客。饭后率铭侄游厂。申刻赴雅初之约。
初旬日晴。大解不畅，气坠难于转侧，本想入西城贺年，因此遣宝惠代行，东西表里城客一律拜清，较往年直率多矣。
十一日晴，天稍和。林隆山来谈，以诗稿求正。隆山东谈主极忠实，学问深卓，甫铨授监丞，片霎裁缺，其意不肯乞外，欲留学部当差，拟为谋诸荣相。饭后游厂，买赤子女玩具及瓶花。酉刻至云山别墅，赴劭子丈之约。接胡锐生同庚函件。不看时报，苦孤陋寡闻。看报则无一事能强东谈主意，悲愤怒斥，经常泪下，终夜不怡。当此世界，具此襟怀，果然苦境，觉诗东谈主苌楚章所谓乐子之无知，真十二分沉痛也。
十二日晴。子正立春。巳刻至公善堂拈香，未刻至广和居，赴黄禹逊之约。申刻赴花农前辈之约。
十三日晴。皇上祀祈谷坛，臣毓鼎侍班，五点钟登车至帐棚，与共事皆班（恩露芝、延子澄二学士，张秀端侍讲），六点钟恭诣坛下。七点二刻莅临。上御元狐朝冠，元狐端罩，悬青数珠、青风带，着青袜。起居注官朝服序立于第二成，东面北上。八点三刻礼毕，乃退。
向系寅刻见礼，自去岁车站之变，凡遇仪式皆质明此后将事。是日风日晴和。归寓稍睡。午刻赴豫升堂公局，散后独游厂肆，买明南监本《晋书》、《宋书》各四函，字大行疏，最省见识，唯中多顺治、康熙配板，不甚可贵。傍晚至大兄处赴云依之约，倦甚先归。夜眠殊酣。
十四日阴，颇有雪意。午刻至低廉坊与景湘、岷远静谈。未刻赴经士、伯皆之约，少坐即行。晚，惠儿细君设酒肴为采涧暖寿。接胡鼎帅函件。至大兄处为侄媳看病。
十五日晴，有风。花好月圆东谈主寿，采涧夫东谈主生日。徐花老、何润老、翁弢老、张季端、余子厚、濮云依、黄敏仲、丁小村、董吉甫、松泉昆季、徐策云昆季、刘孟禄、韩秀冬、谢嘉生，门东谈主舒宾如、廖子方、徐季龙、范隽臣、陈子绳、郑干臣、吴荩臣、许仲衡、孙仲山、张滋润、苏诲卿，侄婿聂命三、濮卿和均来祝。傍晚，至畿辅学堂议学生考事。访献廷为宝惠取结。至悦生堂为善卿诊病，松筠庵为刘星甫同庚诊病。（附录脉案：详审前后病情，服药利害，今诊左关尺两部，脉皆弦而搏，病在厥少二阴，乃肾水为患也。向服麻黄细辛汤，实见高见。搜肾寒，扶脾阳，故泻减而饮食加进，其效颇著。然病弗成除者，此非肾水有馀，乃肾水枯也。缘何知之？服麻细而不作汗，水源竭，无重蒸之力也。水枯则外水弗成归源，故泛溢而频泻。水枯弗成函木，肝木愈燥，故服吴茱萸而左体热胀加重也。古东谈主活水之法，无过开鬼门洁净府，然皮水可从汗解，脾胃水可从小便解，若少阴之水，则二法不灵，水愈泻则源愈竭。服二术则伐肾，服茸附则燥肾，非徒有害，而又害之。今欲直清病源，必须以补为泻，肾水得补而足，外水一气相求，自能引入膀胱，无泛溢之患，肝得所养，脾不受困，诸患或不错次而平。愚见如斯，以质精粹。用生姜泻心汤，服金匮肾气丸，服十剂。）晚，
祀先，复至大兄处为侄媳看病。
十六日晴。月食，未刻初亏，申初食甚，申正复圆，皓日当空，竟不见太阴蔽影也。
午前坐牡丹、梅花间，携大字《宋书》读传记二卷，清芬满袖，古香盈胸，柴桑北窗无此乐也。颜竣传详载沈庆之、江夏王义恭及竣铸钱诸议，刘宋一旦圜法利害本末备见于此。其文学盖仿《汉书·韩安国传》（王恢马邑事），其宅心直欲寓志于传，创此体大想精之例也。传论亦绝沉痛，有慨乎其言之。吾尝谓休文史才与蔚宗可称双绝。范史东谈主知重之，沈史则知者独特一郝栖霞耳。颇想俟春融后屏除俗务，专读此书，详加朱墨，以示子侄，未知能践斯言否。辛卯壬辰间甚有暇念书而苦于无书，今则有书而苦于无暇，怎样，怎样！四史而外，《宋书》、《魏书》皆当读。饭后至锡拉巷子，为恩星五（联）夫东谈主看病。星五为敏达公（广寿）
之子。敏达与先世父乙卯、己未乡会同庚。访绶金，未晤。出城至大兄处为侄妇看病。晚，纵焰火。夜四饱读，眠正酣，忽闻翊虞在窗皮毛呼，惊醒问之，乃侄媳患痧腹病，颠号欲绝，遣车来迓。披衣而起，炉无火，壶无水，饮烧酒一杯以保暖。满街冻月皎然，愈增寒凛。至莲花寺湾，则已由挑痧者针尺泽、委中，见黑血如墨，诊脉渐起，并无绞乱之象，虽腹痛尚剧，可保无事，嘱家东谈主宽解。为开一方，清热通气。归已鸡声四应矣。
十七日阴。间飞微雪。睡眠已交午初。景湘、岷远来谈，偕至豫升堂午饭，抵掌狂谭，无复藩限，共商处罚新疆之策，拟具疏陈于庙堂，巩固西北，景湘为考核形式险要甚详。散后至大兄处看病，病势已平。申刻在寓设席，请先生，贡缉熙、李珩甫、黄敏仲、吴雅初、董吉甫、张滋润、濮卿和随同。诏优给军机大臣满汉章京养廉银，禁绝送礼，犯者授受同罪。
又优给御前大臣乾清门侍卫津贴。又诏户部每节进银二万两，备赏内廷行走诸臣（如意馆、电灯公所、汽船公所之类皆弄臣也）。闻军机大臣庆王每年六万两，馀则二万四千两；章京按大小分配，多者二千两，少者不足千两。
十八日晴。至润田处为其太夫东谈主看病。未刻至同丰堂赴李嗣香前辈之约，议设畿辅农会，兴建水利，开开垦田，兼及种树、蚕桑、蔬果、畜牧等事。京师设总会，各府县设分会，皆公举绅耆领之，皆有评议办事诸员。吾直民苦惰，素不知有水利，偶遇旱荒，仰首视天，无法可想，以致动辄赤地沉。即幸值丰岁，成绩亦不甚饶。以视三吴农事，相去奚啻什伯。此会若成，实畿辅百年之利。
十九日晴。巳刻出广安门十二里，至兵各庄为程师母诊疾。症系喘促弗成卧。诊其脉，左洪滑右细濇，肺气滞闷，胃气不舒，以麻杏石甘汤开之。孟常所居，墙外看山特佳，据云风日晴朗时可望见碧林翠磴。平楚空旷，豁东谈主心怀，徘徊久之。近村有花洞，卖花东谈主刘姓。因往不雅之，买迎春花、天竹子各二盆。归寓已夕阳西下矣。都东谈主士以本日为燕九节，群至白云不雅集至人。云不雅中必有仙踪杂俦东谈主间，唯有缘者得遇之。红男绿女，纵情欢乐。
其实妇女艳妆冶游，少年子弟如浪蝶游蜂，专为看花来耳。余于壬辰年曾偕一火弟叔坤一游，顷刻已十五年，驱车过不雅前，不禁枨触悲感。晚饭后访景湘，唁其祖太封翁归谈山之戚，不晤。顺访孟延，看竹两巡。笏斋、伯皆皆在座。
二旬日晴。草司理新疆疏，本景湘稿而修饰之。午后至梅叟处祝表嫂寿，兼为表妹诊病。申刻在宗显堂代大兄请房主周允孙（维榕。商城周文勤之孙），劭予丈、毓如丈、果卿同庚随同，议结焚屋给款事。检大清法例田宅门，凡租屋火灾，例不补偿（其租屋有顶首者，由他处延烧，业主全数算还；若本宅起火，则量还三分之一）。唯周允孙廉正奉公，专靠此房过活，以情而论，不忍竟置不睬。由诸公再四磋商，欲以掌珠买其宅基，而别赠五百金为矜恤。允孙犹觖望，然为例所束，无可多作条目也。定三日内给回应。诸公悉力调理，毓如丈代谋尤切。一又友交谊可感可感！本约孟延，闻其不肯为大兄担任，遂不到局。
散后至笏斋处寻大兄复话。
二十一日阴。讲官同寅在江苏馆团拜，到十八东谈主，唯文焕章、华瑞安畴昔。在中庭实行团拜礼，合拍一照，觥筹交错，尽欢而散。至畿辅学堂集议。上灯后至低廉坊赴孙仲
山约。晚，微雪。接三兄信。
二十二日晴，大风。水蓄胸中，脾胃大困，镇日倦卧，弗成举一事。临睡大吐逆。
二十三日晴。午刻至编书处，寿州师来商公务，与闰枝检点进呈书，傍晚始散。至大兄处为大嫂诊疾。大兄自移寓莲花寺湾后，无东谈主不病，无日无病东谈主，此非久居之地也。
宝惠所买南监本《晋书》，配板错杂隐约，讹脱连篇，几不可读，字虽大而不必，因付还书肆。所贵于旧本者校对精审，刻印整皆，足以豁心爽目也。若迷乱错杂，不复能读，虽宋本奚取焉？此弗成与守残佞古者论也。偶读《晋书》三四传，叙次芜冗，殊不快意。因检周氏《晋略》对读之，顿觉其清整峻洁，深多礼要，传后各论尤潜入隽永，语不妄下，乃知其突过前东谈主也。笏来夜谈，余眩吐复作，客逡巡去。
二十四日晴，天稍和。江苏学堂所聘教习徐子山（安仁）来见。徐君通州东谈主，冒鹤亭所荐。对坐略谈，果有学识。黎蔚然来谒。有内城王氏就诊。申刻至广和居赴周允孙之约。大兄以一千六百金买放生园宅基，立契交款，中保东谈主季毓如、冯果卿、郑延青。三载考绩，黜陟大臣，徐嘉定罢相，侍郎李昭炜，仓督刘恩溥，阁学印启、贵昌，副都奕秋，巡抚陆元鼎皆罢。久无此严旨矣。翰林院岁拨起居注银贰百两。起居注有办公经费，自本日始。
二十五日阴。读《晋略》割据、在朝、方镇三表前言，皆有精识特见，卓然经世之文。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、《明史》外，无此作也。此等前言不独综括一代治乱利害，洞达其是以然，且能俯仰千古，以一旦贯异代，乃称良史才耳。午后至广惠寺行吊，在畿辅学堂少坐，至大兄处看病。晚饭后访蔚若丈谈。微雪。
二十六日京察三四五六品京堂引见。天明登车，雪通宵未止，积二寸许，入西长安门，踏雪而行，远眺玉宇琼楼皎然一色。是日正巧二品以上大员谢恩，公所列坐殆无隙地。
八点半钟在勤政殿引见，西苑门内雪景尤佳，绝好一幅范宽、马远关山雪霁图也。归寓假寐良晌。午后梅叟来谈，出示新诗数十首，今晨登西爽阁望雪二首，雄骏超逸，最为佳作。
上灯始去。王保之师竟以计典去官，殊可惜。又理卿王福祥、府尹李希杰均开缺。李自到任以来，不办一事，不见一属吏，唯高卧衙斋。李受北洋所增九掌珠，以听慰帅节制，真庸材也。灯下修改《儒林·余焕文传》，子厚之尊东谈主也。学宗宋五子，精综经制之学，以仪曹佐刘霞仙中丞戎幕，安辑雍凉，甚著经营。养母还山，终生不出，德化乡闾，诚感伏莽。庶几匪惟知之，实允蹈之者欤？又读《晋略》孙恩、卢循二传，阐述情势既明，且能有笔力发事外要义。四史后唯欧阳《五代史》时得斯妙。余于史学辛苦最久，曾于乙酉、丙戌、丁亥年看廿四史一过，诸家论史之书（如钱竹汀、赵瓯北、王西庄诸先生书），所阅不下十馀种，故史例义法略窥梗概。丁亥、戊子两年纂《前秦书》以证所学，共四十卷，纪、志、表、传粗备，积稿四寸，已有限制，再加修改，便可成书。苻氏立国传五主四十馀年，虽不足元、魏，以视南朝之陈、北朝之皆、周，则有过之无不足（幅员之广与元、魏同），只因记注多阙，后东谈主纂辑无从。余据《十六国春秋》为原本而参以晋、宋、魏三史、《通典》、《通考》及六朝著述，东谈主物业绩，远胜南陈。它日终当勒成一编，不虚中年一番心血也。今于十六国形式事实屈指而谈，犹能条分缕析，亦昔日计划功耳。
二十七日晴，甚和暖，积雪皆融，檐溜玲琮，俨然江南快活。畿辅学堂收考，余往监试，并阅课卷，定甲乙，写草榜。祝孙孟延夫东谈主三十生日。晚，赴子厚之约。接次寅信。
二十八日晴。京察三品以下京堂各官，由外务部左丞陈名侃领衔具折，谢如故供职恩。八点半钟折下，在西苑门内向照墙见礼。归寓略进饮食。巳正至贾家巷子江苏学堂行开学礼，与吴蔚若丈、于海帆前辈率教习、学生、执事各位叩谒至圣先师行释菜礼（教习六位，学生到者六十四东谈主）。京官送子弟入学及不雅礼衣冠而来者廿馀东谈主。午后设两席，讨教习，余及蔚、海二公作主东谈主。散后至王保之师处奉慰，兼为姨浑家看病。病势已不可为，循保师之意勉开一方。接庞劬帅函件。
二十九日阴。至保师处复诊。到编书处办公，傍晚始散。岑寂枯燥，饮于广和，折柬招亚蘧、笏斋、云依及大兄。
二月月朔日晴。天渐和暖，大有春意矣。余每至春日，即动江南之想。午后至保师处诊疾。连次服药，竟然渐有起色。至任卓东谈主兵部处吊筱沅中丞之丧。访任觐枫，与谈财政，辄能言利害是以然，且眼力甚远，能见其大，与寻常驵侩争竞近利小利者，有陡立床之别，自是商界中东谈主才。余因此尤兴研究计学之志。申刻赴亚蘧广和之约。散后各位联车访大兄处手谈，余独归。诸史中以文字论，峻洁推《三国志》，渊雅推《宋书》，深永推《新五代史》。
若以经济有实用论，则宋明二史最成心。柯维骐《宋史新编》简明老当，虽胜原书之繁冗，然奏疏规画刊落过多，诸志尤不甚详。故明体例、便记诵，诚为良史；以云济用，尚宜兼看原书。《明史》则体用俱备。
初二日晴。子封丈、子嘉前辈来谈。傍晚，访嗣香前辈。复姚想臣信。发宽仲侄信。
接婿女信。
初三日晴。至保师处看病。病得药力则稍健，不久复作，是起火将尽，不可为矣。
午刻至武阳馆祭文昌帝君。同乡春团，兼请外宫，京官仅五东谈主，稀薄甚矣。至畿辅学堂阅学生复试卷。灯下点窜疏草。政务处奏裁科谈三十员，奉俞旨。
初四日阴。至保师处诊脉。起居注前次照像隐约，丰泰主东谈主任觐枫愿备酒肴约各位至楼上酣饮，重拍一照，到者二十一东谈主，唯周容阶丈未到。散后为亚蘧夫东谈主诊病。请袁先生与宝惠分缮奏疏，共九扣，详陈新疆事势，请设新甘总督，兼辖陕西、甘肃、新疆三省，使关表里结伴一气，新疆耸然为重镇，然后可保蒙古、保川滇以卫京师。东三省焦烂之馀，已无及矣。曲突徙薪之策，西边曷可缓哉！缮毕封固，交起居注供事王俊彦代递。
初五日晴。黎明登车，七点钟在六项公所等待，膳牌发下始行。二侄女生日，云依招往午面。与耜云、笏斋各位作半日手谈。又为孟延诊病。晚，云依复设筵款客。夜眠甚酣。
初六日晴。昨折已下政务处议奏。政地诸公盛称此疏为经世大文，高见闳议。宝惠昨由吏部掣签，以主事分兵部学习行走，与翊虞同部。宝惠先求牙牌，数得“先开驷马门”之句，即决其必分兵部（兵部为大司马，于六部第四，翊虞先得之。故云先开门也）。
这次户部、刑部各四签，兵、工各二签，乃独得此。亦前定也。（〔眉〕而不知一世遭际即由于此。东谈主生有定命，讵不信然？逐个惠注。）门东谈主廖子方来见，武选司帮办也。拟拉宝惠分选司（凡分部者，可由亲一又禀请入己司，谓之拉司）。午后至编书处。出城至于海帆前辈处为其掌珠诊病。景湘来夜谈。以银元一元二角买梁启超《明儒学案节本》共二十卷。发次寅信。景湘言，犍为县与口口交壤，有山名口口口，纵三百里，横六百里，其中皆猓猓居之，亘古未通王化，相传为黄帝时遗种。地产金，然不知贵，偶以瓜子金出山与东谈主生意。言语欠亨，无文字。间出钞掠，皆奸民导之。张罗、岷远尝持其条约入山（刻木为之。得此条约入山中，无阻之者），欲谋开化之方，然无从措手也。
初七日晴。京家东谈主员第一次圈记揭晓。午初至大兄处候信，旋得全单，竟被摈（翰林院一等十八员，圈十六员，唯大兄及汪凤梁二东谈主不与焉）。相对邑邑。运谈之坏，一至于斯！未刻至学堂，阅补考学生卷。
初八日晴，大风，颇寒。笏斋、云依、景韩、质钦同期来谈。饭后至雅初、景韩两处看病。访白昆甫太守，托其捎带阿汀乳妪回闽。车中忽发昏厥，全福馆公局，周采臣约醉琼林，均却之。复湖南张啸圃信。接乡信并大兄汇款。
初九日晴。午前诣保师处诊病。未刻入署，候善化瞿中堂到任。善化任学士二十三年，最为淹久，而由学士拜相，则不足十年。可见宦途迟速，自有一定，绌于彼者伸于此，非东谈主力所可强为。余于是不兴迟暮之感矣。出城至云山别墅赴郭连城之约。散后至大兄处一转。
初旬日阴，风狂如虎，撼窗撞户，屋瓦欲飞。采涧夫东谈主在厅事请客，余坐别室看书，
不会客。畏风不外出。
十一日晴，大风镇日，凛凛相似寒冬。皇上亲祭社稷坛，临时改遣礼亲王恭代，盖外间颇有告变者，以此戒严。东谈主心不靖，讹言繁兴，新政之效，大略可睹矣。都察院奏请裁科谈三十员，以职务清简为辞，不知谏官为皇帝耳目，建言即其专责，奚论职务哉！政务处议如所请。编修刘廷琛草疏力图之，由掌院代奏。余言未及此，闻之深引为愧。午刻饭于低廉坊。灯下草江西教案疏。先是，江西新建有教民案，南昌县知县桐城江召棠持平办结。上帝堂法神甫王国安屡来录用，江君不为动。上月廿九日，教堂折柬招江君。及门，摈驺从不令入。江君虑有变，密嘱从东谈主告急于新建令。既入，重门皆闭，引至密室，几上置秘书及一刀一剪。王逆手秘书请署名云，如不签，则刀剪具在，请自裁。江君愤甚，取刀自刎，不殊，手软弗成深入。王逆用剪推其背，遂仆。迨新建令率众破门入，则江君已不知东谈主矣。舁出见首府，犹能自述被诱受戕本末。伤重，旋殒命。民间大愤，而抚藩各官恐奸民饰词肇事，反调兵卫上帝堂，民益愤。初二日，遂攻教堂，杀教士，触及英国教堂，亦焚其屋而歼其东谈主。王逆见事起，逃去，竟漏诛。当江君被戕之后，父母官果能传谕民间，谓法神甫凶横如斯，不特尔等所厌烦，即本院司亦酸心切齿，欲为江大老爷报仇。即当电奏皇上，请旨办理，决不使该逆幸生。但尔等万不可暴动，反得为彼藉口，弗成报仇。且此系法国神甫，与他国无干，尔等尤不可乱动，横生枝节。我之护教堂，恐该逆逃脱耳，非保护也。如斯，则民间气稍平，待官自办，必不轻动矣。然后发兵捕王逆，封教堂，羁禁候旨。我占优势，法东谈主亦折腰无辞。此案不错力图先著。乃父母官计不出此，反保护该堂，强压良民。民见官之不分口角，不挟恨而反媚之也，安得不激成义愤耶？此时法东谈主转以暴动咎我，英东谈主亦以负担责我，办理既极辣手，而我国社交诸公，平日畏洋东谈主如虎，其敢声罪致讨，争国体而平人心乎？出息概可想见矣。呜呼！（书至此，泪霏霏而下矣。）闻已派津海关谈梁敦彦驰往江西查办。
十二日晴。请袁先生代缮封奏交翰林院王供事呈递。午后至编书处。申刻至太升堂赴李星甫（经野）、王饴山（宝田）之约。
十三日阴。翰林院值日。辰初至西苑门外公所兼候封奏、膳牌。辰正二刻事下即归寓。此折有旨交外务部。笏斋生日，云依为备午面，大兄为备晚筵。在大兄大川淀新房镇日盘旋。此宅前门在大川淀，门对荒郊，烟树迷离，西山在其右，隐约可见，颇饶野趣，亦仕隐佳处也；后门在南横街，余等进出甚便。散后与笏斋、子厚步月而归。恩星五来谈，请为其太夫东谈主看病。
十四日晴。午后祝聂献廷太夫东谈主寿。顺至海帆前辈处看病。访劭予丈、乔茂护，均不值。晚，饮于聂氏。
十五日晴。一月馀蒙气塞空，日白无光。以东谈主事证天象，颇有足忧者。午后至编书处，傍晚始散。买明王圻《续文件通考》，共一百本。明刻本马氏《通考》，继《通典》而作，以详确胜。国初三通并续，宗旨已不甚分明。又官书成于众手，其中疏忽割裂经常而见，序例极诋王书，以显其长，究竟王书周密精审，过官书远甚（唯其所增数门，如谈统、方外，实有可议）。吾辈欲为经制之学，马、王二编皆当切实研究之书也。正续二考共二百本，看似难读，然择其进攻如食货（田赋、征榷、钱币等）、河渠、兵刑之类，不过数十卷，撤销一年工夫，便可卒业。吾虽衰病，犹有志焉。
十六日晴。畿辅学堂开学。午后与鹿芝翁、刘博翁、李嗣翁偕教习、执事员率学生谒先师，行释菜礼，礼毕合拍一照。教习颇庸劣，不胜师表之任，恐无成效可期。姑令铭侄入学，倘无德可修，无学可讲，则退学归求耳。又至编书处。傍晚至雅初处为六甥看病。
赴润田低廉坊之约。大兄以放生园地基转售润田，得价一千二百金，成契画押，弢哥、子厚同庚作中东谈主。
十七日晴。翰文斋以旧钞各书求售，有《南烬录》、《北狩见闻纪》，皆记徽、钦在
北蒙尘事，金东谈主凌虐，殆无东谈主理。粗阅一过，发指眦裂。高宗不孝之罪，上通于天矣。午后至大兄、笏哥处略坐，申刻至永丰堂赴梁巨川同庚之约。
十八日晴。刘正卿、舒宾如来谈。午后祝何梅叟寿。至编书处。出城至武阳馆搜检工程。灯下临苏帖一纸，入年以来第一次亲文字也。复瞿肇生同庚信，托黎蔚然（炳燊）带。
又致沈爱苍信，又致翁婿信。为学以慎独为第一关。此独莫作茕居看，凡事不欺心，即独体也。一念之起，一事之行，为善为恶，己心无不知者。知之而不自欺，善便行，恶便止，等于慎独真功夫。此《大学》忠诚一章密切要义也。阳明提致良知，蕺山提忠诚，皆圣门慎独真传。若以冥心寂处当之，则静时有慎独，动时无慎独矣。想至此，心体为之一澈。
十九日晴，甚暖。午刻至福州馆祝黄仲弢前辈太夫东谈主寿。至万福居赴萧翰臣之约。
归寓，梅叟、笏斋偕来。申刻至天福堂赴钱霖叔之约。酒食征逐，五日无之，求半日静坐看书而不可得，甚认为苦。归路为刘益斋前辈夫东谈主看病。灯下犹看《十六国疆域志》夏国一卷，此后就枕。余看书成癖，非此弗成定心也。写致张、孟、汪三孝廉信，附去政务处奏筹举贡生监出息折。接庄想缄龙州信。
寿梅叟（结笔殊有韵味）
一笏斋中乍举觞，又来东阁问梅香。光阴屡为良友展，樽酒休令隔日凉。觅句莳花殊得趣，扶衰却老岂求方。旧栽短柳今过屋，春色年年马谈旁。（寿诗难得清迥，此诗虽不甚佳，然不俗。）
二旬日晴。午前连会五客，头昏气促。客去，遂大吐逆。西东谈主彼此相访议事，启口即论此事，其意既伸即行，不迎不送，故无废时休闲之苦。若谈说闲情，则专于宴集游处时及之，岂论公务也。中国则异是。凡来访者，明明有欲言之事，乃先作多数虚浮游衍之谈，然后及正文，则已费却无限精神，耗却无限时辰矣。而所说之事，则又反复参差，刺刺不时，听之使东谈主厌倦，究竟其事不过十馀言即了。如斯，主东谈主安得不困。有一种东谈主经常怕会客，亦坐此耳。即如本日某友托余一事，数语即可讫，乃翻来复去述至七八遍。濒行至大门，犹照说一次。此等东谈主必弗成决大疑、定大事。午后倦卧半日，服小半夏汤一剂始稍平复。灯下写扇一柄。
二十一日晴。午刻诣编书处。至打磨厂药行会馆祝韩麟阁太夫东谈主寿。赴王耜云、耿伯皆、长吴馆之约，稍坐即行。至云山别墅，赴冯润田之约。东西飞驰，几二十里。
二十二日晴。门东谈主冯秉枢、赵叔沄自涿州房山来见，述及外县办捕快，聚敛扰民，毫无实用。今之各式新政，大率类是。又近来崇文门及火车站两次搜出走私洋枪、子药、火药，且持有北洋护照。学生之在东瀛者，接待逆党孙文以排满翻新为宗旨。外忧内患，局势有大可危者。余昨夜梦至一处，外东谈主聚合，群议中分中国，旁有一东谈主向余大言：“国是决不可为！”余失声哀泣而醒，泪珠犹挂眼角。天将明，遂弗成眠。午后至畿辅学堂，听教习讲论，看学生体操。傍晚，余及笏哥、云依兄、大兄在寓设酒肴，为梅叟补祝。花老、季端、朗轩、连城随同。案头水仙怒放，两盆竟有一百二十馀朵之多，高者风韵玉立，低者面面球垂，色洁而明，香清而烈。座客无不赞扬流连，谓为诸家孤寂。
二十三日晴。午刻至编书处。访那相，交去朱莹如、吴介眉信件。申刻赴崔子异丈寓中之约。席散，与翁、沈各位联骑出城。
二十四日晴。午后访笏略谈。至广和居赴史季超丈之约。任觐枫招福寿堂，却之。
归寓写应酬各件。申刻赴季端之约。
二十五日阴。闷热殊甚，天将变矣。打理舫斋，位置书帖，花香满室，危坐不雅书，数月来无此静趣矣。接家信并大兄汇款。写扇四柄。申刻至福州馆赴壬辰消寒局。一日客
来甚多，俱谢不见。无谓周旋，不惟废时，且损心气。然只能偶一为之，日日却扫，则未能也。每揣想荒江老屋，耕读自娱，不复问东谈主间事，恐生平无此清福也。
二十六日晴。稍凉。晨起坐舫斋修书，心气稍觉定叠。此后拟逐日半日坐书房看书写字，午后则疏漏寻春看花，以畅天机。宦途迟速，听之；家计窘裕，听之；闲辱骂，不管；瞎应酬，从删。使方寸爽朗泼常有馀地，庶几得养心葆性之功。国是弗成不神志，遇有当建言处，则恺切陈之，以尽吾职。经世之识不可不练达，则专看《宋元学案》、正续《通考》、《明史》，务为有效之研究，以储致君泽民之才。文字煞关系系，则专读古今论事记事有效之文，以求明清辨晰，若流连光景，浮文寡要则俱置之。其他杂书，无此精神，无此见识，只能插架，听儿辈披读耳。景韩来谈。饭后至编书处。申刻至笏斋处。赴朗轩之约。
廿七日晴。至会馆答拜钱霖叔、吴永森（大中）。午刻在万福居与珏生、敏仲、吉甫各位公祝绶金四十生日，在三庆园不雅剧，小蓬莱啜茗。余不践此等地盖三年矣。申刻赴子封丈之约。以全年俸银壹百两送户部银行充国民捐。戌刻春分。
二十八日晨觉悟凉气扑东谈主，搴帷望窗外，屋瓦积白寸许，雪花已飞深夜矣。洒淅镇日，午后尤甚。冒雪至湖广馆行吊，对面几不见东谈主。黄霾塞空，映雪皆作深黄色，愁惨不成气候。一日坐舫斋修书，寒甚须著两羊裘。笏斋来谈。
三月月朔日晴。体气犹不甚健。朝晨黄敏仲来请为慎之丈看病，因诣其魏乐巷子新房。
闻笏斋简放山西大同府知府，往视之。笏斋以三十年翰林、十年侍读，乃得一郡，不屈于诸大吏之前，不免短气。大同在关外，为古云中郡，前明尤称重镇，今虽稀薄，而体制犹闳，固胜于内陆小郡耳。因在笏午饭。归坐舫斋习字两纸；校对《庆湖遗老诗集》十五页，贺方回（铸）所撰，旧唯宋刻本，后皆传钞，余所得钞本乃乾嘉间物，字不甚整，讹脱颇多，似欠亨文义者所为，乃借绶金所藏旧钞本校正。拟日课十五页，约半月可毕，遂成善本。庆湖诗格坚硬，音节浏亮，在北宋实苏黄之亚，而世罕传者，唯方虚谷《瀛奎律髓》尝摘抄之。
国朝曹楝亭最笃嗜其诗，所选《宋诗存》举以冠百家之首，余去夏得见，吟哦数过，心亦爱之，而以未得全集为恨。今以重价购此本，复精加雠校，甚饶乐趣也。申刻赴徐梓声（僎）
醉琼林之约。复外官信十二封，均交邮寄。
初二日晴。至萧山馆为孔锡五夫东谈主看病，方勉翁来请，乃其胞侄女也。入城至伊、王两处行吊，在兰泉处午饭。出城赴谢履庄前辈同丰堂之约。
号码四区分析：上期奖号四区比为5：6：7：2，其中第一区走温，开出奖号：03、04、12、16、17，第二区走热，开出号码：23、28、30、31、34、37，第三区走热，开出号码：46、48、50、51、56、58、59，第四区较冷，开出号码：65、66；最近10期奖号四区比为53：43：59：45，总体上第二区表现较冷，第三区表现活跃，本期号码四区比参考6：5：5：4。
龙头分析：上期龙头上升2个点位，开出0路号码03，最近10期龙头分布在01-07之间，012路比为2：5：3，0路龙头走势较冷，1路龙头表现活跃，最近3期龙头升降走势为下降→下降→上升，本期预计龙头逐渐下降，关注1路龙头号码01。
初三日上巳。连日黄霾蔽影，日黯无光。至寿州师处下公局请帖，师延入面谈，嘱代撰赐寿谢恩折稿两份。同门在江苏馆公请房师王保之先生。散后至陶然亭赴曹梅舫、赵芷生之约。柳丝渐柔，稍见春意。若在江南本日，风日晴和，碧波芳草，当不止二分春色矣。车中惆怅久之。叔伦三兄自南来，因诣大兄处相见，略问家事。又至刘益斋前辈处看病。晚，饮于大川淀，步行而归。
初四日阴。三兄来谈。午刻同至致好意思斋。绶金复柬至庆乐土不雅剧，戏殊欠安。东谈主才消乏，即戏班也是。未终场，入城至吴子清处为其亲戚看病，脉见败象，谢不开方。上灯时家庖制肴，为三兄接风。笏斋、云依随同，润夫、朗轩作不招自来。客散又写扇一柄、信一封，始入内室。宽仲侄亦自里中来，携有次伯信。
二月廿六日朗轩招饮一笏斋即席叠前凉字韵节迎上巳欲浮觞，绕座红梅尚有香。行乐花前宜肃肃，发言酒后每凄沧。忧时渐减求官兴，定性真为却病方。千载飞仙苏玉局，不辞磨向墨池旁（朗轩嗜坡书，与余同癖）。（第三句承次句，第四句承首句，第五句从四句转出，第六句又从五句转出，结二句又从五句六句生意。）
初五日阴，大风。代寿州师撰赐寿谢恩折稿两分。至沈酂廷处补祝其庶祖母寿。访梅叟，留午饭。赴益斋前辈乡祠之约，冒风而归。同乡在松筠庵议办国民捐，余已独捐，又宅心不同，因不往。
送笏斋侍读出守大同雄镇云中郡，词曹去一麾。地寒须强饮，花少不宜诗。边要资良守，振荡恋旧枝。
独怀亲信感，不尽差别想。
初六日阴。中丞公忌辰，不赴宴集。午刻诣大兄处拜供。饭后兰泉由电机传语，在清秘阁相候。因偕大、三兄、云依、惠儿前去，同访相面东谈主周敦甫于长沙邑馆。周名屡登《北京报》，以陆地至人称之。其东谈主自抬要素，多所作念作。余等屏驺从，布衣步行而往，渠无可刺探，屡用言钩距，亦不得门径，乃伪作忙状，坚谢不肯相，余强之，殊苦，乃授意其徒以计自脱。余等觉其窘，一哄而出。过慎之丈诊脉，又至学堂一转。教习东谈主格太低，非更张不可。子夜睡醒，忧国忧家，百念交集，竟不成寐，至天明始略略睡去。吴生慈培自向阳来，坐谈两刻。
初七日晴。畿辅前贤祠春祭。巳正见礼，余司读祝文。午刻壬午同庚十五东谈主在江苏馆为寿州师称觞上寿，尽欢而散。至益斋前辈处为其掌珠看病。晚，家庖请客，深宵始散。
病感再叠凉字韵病中屡罢看花觞，隐痛如销百篆香。祅庙有氛侵翼轸（江西分野），牙庭无信问伊凉。缱绻想建收桑策，汫澼谁求洗手方。日淡风黄寰宇隔，孤怀聊叩九阍旁。
笏斋出守大同，三叠前韵赠之春日无端举别觞，庭花从此不须香。顿挫宦迹真儿戏，翻覆情面比雪凉（朝贵故友多有改以待下吏之礼待之者，故有此句）。爱客更谁斋北海，谐词聊可托东方（笏斋喜诙谐）。
目下芳景真宜惜，好醉佳东谈主锦瑟旁。
初八日阴。午刻在宗显堂请亲一又门生共二十六东谈主，先命元侄、成儿往作主东谈主，余至编书处一转。两下钟抵宗显，则客已散，两席仅馀一席矣。自来请客无如是之直率者。归寓小憩，又至益斋处看病。夜，大风怒号，掀林撼屋，闻梅叟言云山别墅花已绽放，不知能禁此残虐否。想之惆怅，弗成成眠。
初九日晴，一日大风。午后至北城答拜姜汉清军门，又至恩露芝同庚处行吊。谒荣相，议纠合及门出公函为王保之师筹家计。荣相曾从师受业，因在枢府，不肯寓名。又为门东谈主林监丞（栋）乞留学部。出城至云山别墅，赴何润老之约。桃花绽放，掩映绿柳间，春色殊胜，唯为暴风披拂，不免有振荡之感矣。高阁对花，别有怀抱。子厚来作半夕谈。
客去，偶检新装订《皇明从信录》，阅天顺朝一卷。书凡口口卷。明陈建纂。起洪武，迄万历，叙次结论殊有识，其评于忠肃持论甚允，评吴康斋极致起火。万历朝叙我太祖开邦本末，有指斥语。此书采入《明史·艺文志》，那时修史诸臣必见之，而不加删削，何也？然犹赖此得存其真。尝谓一旦正史成于易代之后，其于两朝交涉之际经常难言。唯野史犹多直笔，然传说作假亦间有之。此则在学者善于推究耳。
初旬日晴。保师枉过。广东琼崖谈张子仪不雅察端本来久谈。子仪为勤果令郎，宫南韶连谈八年，实惠及民，难得若父母。离任之日，匹夫排香案、燃炮竹，跪而进酒者，自衙署至城门外数里络续，甚有哀泣者，其能得人心如斯。余因详询其治官之绩，子仪倦念韶民（谈台驻韶州）竟至泪下，知其出于至诚矣。有血性有担当，自是当世好官，不愧名臣之子。午刻赴胡荃孙低廉坊之约。散后至学堂考查作业。归寓复阅编书处书稿三卷。傍晚，心目颇倦，因步行访益斋，为其掌珠看病，病已十去其八矣。灯下校《庆湖集》十五叶。
翰文斋以新得钞本书十馀种求售。检得谢幼槃《竹友集》、欧阳行周《四门集》两种。余于诗既嗜江西派，先后所得有山谷（湖北杨氏影宋刻本）、后山（新刻无注本）、茶山（武英殿聚珍初印本）、简斋（钞本胡稚笺）、陵阳（旧钞本）、紫薇（从法梧门旧钞传写本）、西渡（旧钞本）各集。近借绶金倚松老东谈主（饶节，僧名如璧）集钞本，请东谈主照钞。绶金又藏有谢无逸《溪堂集》钞本，若得《竹友》，则将并《溪塘》而合钞之为二谢集。如能以次网罗，诚奇不雅也。夜，复大风。
十一日晴。三兄来看书画，因约大兄来，同至低廉坊吃烧鸭。归寓写扇一柄，横幅一张。至江苏馆赴癸巳同庚公局。又至松筠庵赴马隽卿之约。《王文章集》手本十卷，其实不过奏札数篇，漫笔五篇，《震泽记善录》数十条（门东谈主周宪宜之所记，即先生语录也），合之不过二卷，其馀皆史传及他东谈主题跋耳（又有遗像及谈脉图）。信伯先生（名蘋）为伊川高弟，而著述寥寥乃如斯。然玩《记善录》，其为学大旨亦可概见。大要程门高弟，皆务身膂力行，不尚文字讲论，如尹和靖、谢上蔡、张想叔、李口口俱能明二程之谈，而论著甚少，且有不足存者。可见北宋儒者求实处。至南宋以后，语录始繁盛矣。然权门高弟犹行过于言。
接盛企贤表叔信，住广东东关北横街。
江亭登文吕阁望春南郭外，高阁迥凌空。柳软烟犹薄，纱轻雪乍融（二句近望）。山环青匼匝，阙耸碧玲珑（二句纵眺）。廿载知道志，昂头气尚雄。
十二日晴。董效丈六十冥寿，吉甫在不雅音院作佛事，余往见礼。至后孙公园祝嘏州师八十寿，恭遇赐寿，师命接伴天神。答拜张子仪，为诊脉开方。归寓删润编纂书两卷，甚倦。
访笏夜谈。
寒食访笏斋春去凭谁惜，愁来独子寻。催花寒食节，恋阙逐臣心。
以下数日失记，存诗数首。
初九日梅叟招饮云山别墅，桃花方正绽放，越四日辉煌再游，则连日风狂，枝端已无一派，而杏花数株，深红浅粉，风致特清，墙角一株尤为幽艳。其时楼上有东谈主请客，拇战喧哗，余独吟赏花间，徘徊不忍去，归路遂成一律桃花楼下倏雕残，颇怪东风何太忙。照眼续逢红杏艳，赏心休靳绿醅香。茫茫索解东谈主谁是，脉脉凭栏意两忘。更有一株抱孤洁，背东谈主无语倚南墙。
自别墅过梅叟、玉延秋馆，叟出示寒食与玉可附和诗，一日之间来回十叠，读竟怡悦赞扬，效颦次韵，即呈二公衔枚战士静无哗，旗饱读异常两作者。十叠都成天女锦，一春不负帝城花。争挥翠管毫将秃，已倦苍头日未斜。触我江南旧情想，梨云杏雨画帘遮。（梅叟诗中有忆江南一首）
十七日偕梅叟别墅看花暖重寒轻欲午天，春光已满画阑前。东风庭馆梨花悄，西郭东谈主家柳影圆。节气才过寒食雨，京朝难得友一又缘。词曹多暇官兼隐，只恨囊无买酒钱。
送翁侍读出守大同卅载词曹誉望隆，忽传丹诏古云中。承明未厌偏为那，乔木虽存不障风。天近岂无三府命，地荒犹话九边雄。似闻薄俗资言笑，礼乐潜移正赖公。（大同妇女以足小为贵，每岁五月十三日有晾脚会，任搭客纵不雅评述。）
廿一日晴。近亲一又五处谈喜。未刻至畿辅学堂登讲台，为学生演说《论语》第一章。
此后，每值休沐前一日则登台讲四书或经籍一章，使学者有所启悟。讲学之风始于宋而盛于明，其给力有过于念书者。近来此事久歇，而新学家虽有演说，又不甚衷于谈，经常煽感众心。余此举首欲为学生端其根底也。申刻至松筠庵赴于海帆老汉子之约。北厅紫丁香绽放，幽香满院，玩赏久之。接宝惠电，松本日抵沪。
廿二日晴。午刻至编书处后院，红桃花一株娇艳无匹，绿杨掩映，菜花点缀，尤有诗情。与橘农、闰枝立花下移时。此数日为春光最明媚之时，若非暴雨暴风，即须恣情游赏，勿使东风笑东谈主也。申刻林诒书来，同赴赵芝珊之约。
廿三日晴。午刻忽黄风大起，暴雨一阵即晴，且有冰雹。孙治平太守（建中）来见，四川东谈主，门东谈主仲山大令胞兄也。半日会客，甚疲。饭后至葛振卿尚书处为其幼女看病。至编书处半日。申刻至醉琼林赴瑞石臣吏部（清）之约。
廿四日晴。发次寅信并恩女年庚与魏氏攀亲。魏为丹徒名族。亲家名业锐，字精卿，山东知府。次寅为相攸也。午后至编书处，少坐即行。至葛振老及恩星五两家看病，疲钝不可当，眼倦刻刻想睡，盖脾家又被困矣。接庄想缄龙州信并合家小照。调张仁黼为工部右侍郎，以严修兼任傍边侍郎。张遇事能持正，与同寅屡鉏铻，属员欲揽权者不得快其所为，遂有是调。严控疏力辞，请收回成命，奉旨告戒。
廿五日晴。德国使臣穆默在勤政殿觐见，臣毓鼎侍班。辰正入西苑门，与共事皆班（锡子常、文焕章、周容阶丈），巳正入侍班。出城至畿辅学堂小坐。归寓略息。夏闰枝招饮广和居，同座皆编书处共事，因连日校阅进呈，头昏手倦，借此以疏其气耳。（西东谈主六日办公，一日休息，即古东谈主休沐之意，殊成心。）散后步行至伏魔寺看海棠，并排两株，高接凉棚木架，花朵高贵，枝端几无一隙，真大不雅也。正玩赏顷，东风忽起，吹落万片飞红，散乱满地，惆怅不自胜。闻法源寺丁香绽放，大小五六十株，甲于日下，欲往不雅之，同东谈主兴阑，只得过大兄处看三兄，复回本街，赴李小峰侍御之约。善卿弟来诊，右脉三部隐约无根，心窃忧之。发宝惠信。
廿六日晴。润田偕其戚洪姓来就诊。连日读《灵枢·素问》（陈修园浅注本），觉所见又少进。午刻至编书处，寿州师到，阅本届进呈书。至吴子清处为其小孙看病。四点钟至牛排子巷子赴志雨民（贤）之约，雨民为曾祖姑完颜太夫东谈主元孙，于余为表侄行。因游
半亩园。园系李笠翁所设立，一亭一石皆有幽致，自见亭先生（麟庆）传至雨民四世矣。
花木依然，栏榭无恙，在满洲世家殊不易得。园中丁香盛放，处处清芬袭东谈主。又不雅其祖传流云槎，乃康对山旧物，相传得自土中，大可卧三东谈主。楂枒古折，穿穴玲珑，上雕董香光一诗，陈眉公一跋，谈光初年阮文达公以赠见亭先生，亦刻有款识，真五百年前古物也。
黄昏又至总布巷子赴朱子文之约，见其所藏戴文节山水册八叶，清微淡远，超秀入神，其气韵确自元四家来，二百年中无此巨手，无怪声价平直恽王也。一日驰骤殊乏。归寓已三饱读，灯下诵读吴兰雪七言古数章，以畅襟袍。
廿七日阴。甚凉。二伯母忌辰，在大兄处拜供。饭后偕大兄至悦生堂视善卿病。余因查义学作业，蒙师张仲明教法颇有档次。步行至西墅赏花，适遇梅叟在此，花事正浓，而白海棠一大株尤繁艳，为各所在未见，流连一时许。归寓写字两张。复沧州刘葆和信，为钱瀛赴选文事。申刻至低廉坊与孙治平昆季对酌泛论。深宵篝灯作伏魔寺赏海棠长古，粗完稿，尚待修饰。
廿八日晴。诗成，写稿长卷，赠朗轩。年来酷嗜石庵相国书，收买墨迹十馀件，玩其笔法，顿得坡书奥窍，因悟学书一谈，不守一家法，乃得一家妙处也。未刻至学堂登台讲《孟子》一章。晚，至莲花寺湾赴傅学渊之约。
廿九日大风，甚寒。至编书处，归程冒雨，一刹即止。复门东谈主赵用侯书。朱祐三来夜谈。
三旬日晴。皇飞腾中庸殿看祝版，臣毓鼎侍班。天甚寒，衣棉三重，犹凛凛。节交孟夏，天气不正如斯。归寓疲钝已极，浑身骨痛，稍合眼即昏昏睡去，应报酬乏，身将病矣。华璧臣约松筠庵，李树岩约宗显堂，均辞之。作字数纸消遣。接惠儿信。量婿不放娴女归宁，其无家教无尊长一至于斯！甚矣，相攸之难也！
四月月朔日晴。刘博丈、张劭丈均枉谈。范俊臣来商编纂事，留其午饭。未刻至湖广馆赴张振卿丈之约，戏不甚佳，唤赤子女来不雅，余即归。闻朗轩在大兄处，往访之。夜饭后与笏斋同车而返。门东谈主曲立斋（卓新）在日本寄来新译《法政粹编》十七种，殊有实用。得宝惠电。
初二日晴。午刻家庖请客（褚伯约不雅察，翁弢夫、吴颖芝两太守，陈梦陶丈，于海帆前辈，吴蔚若丈，孙治平），余创用八簋，菜未几而精。客去甚困。张景韩约松筠庵，辞。
辛卯、癸巳清局团拜，均辞之。临寝呕水。复宝惠电，促归。
初三日晴。午后至编书处。直趋东城至兰泉处谈喜。傍晚，朗轩及大兄过谈。写复庄想缄信。
初四日晴。翰林院引见满汉讲官四缺，毓鼎帮同请示。八点钟三刻，飞腾勤政殿，臣与掌院学士荣庆、学士许泽新跪进绿头牌，奉朱笔圈出荣光、阿联、黄绍箕、孟庄荣。
归寓作半日眠。王孝玉来谈，甚赏余所藏汉《武荣碑》，为明初精拓本。学书不进程隶书一关，终不到妙处。夜倦极早眠。
初五日晴。庄秉澄白固安来谈，己卯入泮同案也，谈通州往事，如隔世。季龙来，商订裁剪事。午后答访秉澄。至畿辅学堂讲《论语》一章。晚，大兄招饮于低廉坊。得门东谈主宋春伯书。
初六日晴。巳刻至编书处。饭后祝长沙张尚书六十寿，听戏两出，热甚至出。至广惠寺吊陆蔚廷丈之丧，陪宾一时许。至太原馆赴渠楚南之约。
夜坐招南园（朗轩别称）
口口口口口口口，悟澈虚空不离（去声）尘。书拙始能见姿态，事难弥自著精神。
春馀芳草麻烦晚，雨后时花温暖新。却忆南园口口口，一帘凉月印纯真（南园近阅世事，
多见谈平庸之言）。
初七日晴。偕大兄访秉丞，同饮于万福居。晚，至畿辅前贤祠，赴华璧臣之约。复宋云皋信（寄苏州修仙巷宋通奉第）。
初八日晴。袁寄云、汪伯陶、冯润田来谈。正会客间，寒热忽作。午后犹力疾坐舫斋修书二卷，实弗成支，乃入内室卧。壮热竟夜，骨节痛苦。宝惠自沪归。
初九日晴。昆师生日以祝，敬托笏斋代致。一日寒热交作，审系干冷，自开一方服之。
初旬日晴。病体已渐平，唯汗出稍多，若腾空无依傍耳。笏哥来视疾。起居注同东谈主在江亭公饯贵绍兴、翁大同、吴廉州三太守，余经办，以疾不得往，请季端代料理，闻宾主到者十五东谈主，尽欢而散。删改编书六卷，呼供事来，交去。每月进呈之书，刻阻滞缓，虽疾困犹独力也。
起居注官同在陶然亭公饯贵绍兴、翁大同、吴廉州三太守近臣去国意急遽，颇惜清班两载同。鹤步随肩趋晓月，鹭拳促膝避严风。朝廷本日想长孺（汲黯），吏治它时望次公（黄霸）。一席离樽三太守，江亭垂柳正葱茏。
十一日午后阴，始闻雷雨，仅濡地。一日头热犹不尽退。卧阅唐宋演义自遣。
江亭公饯，予病弗成往，次日歿老赐教花农前辈赠别长歌，予亦成长律楼阁重重敞午晴，江亭车马想纵横。遨头入宴偏无分，倦眼不雅诗觉顿明。黄绶联翩辞右掖（起居注署在阙右门之南），绿阴流逝遍南城。伤春惜别兼多病，旗饱读异常愧未成。
（收笔欲绾结两层，殊不易。）
十二日晴。体稍健，犹避风不外出。修书二卷。发翁寅臣信，为永年保障事。午后食竹笋豌豆殊适口，清腴风范大捷鱼肉也。梅叟过我问疾。
闻玉可主东谈主斋中兰花绽放，小诗问讯晓风凉月江南梦，恰是徐园酒醒时。多病相如方苦渴，可容香露沁华池。
十三日晴。立夏节。养疴，不外出，不会客。修书三卷。看宋札记五种。凡修史仅据官书最不足信，一时私家记录每得其真。予登朝十馀年，所见所闻与公牍辱骂迥别，唯本日未敢落笔，要当迟之归田后耳。
寄门东谈主黄检讨（寿衮）
我忆山阴黄补臣，两年京洛隔春尘。著书当见盈三尺，问讯深惭阙片鳞。此日署衔同秀水（谓朱竹垞检讨），名山绝业望宁东谈主（补臣有志经世之学，勤于著述。用本朝东谈主名事实入诗，始于宋东谈主，刘后村蚁集尤多）。玉堂风月今寂寞，杜曲何时慰卜邻。
十四日晴。写扇一柄。病体新愈，颇想至近处散闷，适笏斋来招看花，因往赴之，流连至暮方返。
十五日阴。龙泉寺僧谈兴拓寺地拓荒学堂，延三教习，招孺子六十东谈主，请予主其事。
开学时余具衣冠率师生释菜于先师。本寺僧及他寺僧二十馀东谈主亦行三伏稽首礼。昔东谈主援儒入释，今则引释归儒矣。礼毕，予为诸生开陈兴学之意，以立志进取，痛加策励。日本中岛裁之亦演说数百语。儒释不雅礼者皆欣欣焉。先是，龙泉下院象房桥不雅音寺僧觉先有志兴学，自备资斧诣日本覆按学制，归而立学堂于寺中。其徒信从者尚鲜，颇有讥其方外多事者。本日则有云集响臻之象矣。近来学界发挥不为不勇，惜乎宫中提倡之无法也。至烂面巷子祝沈师母五十寿（叔眉师之继配），得见师母。至大兄处为颐官诊病。归寓少憩，入城赴陈梦陶丈之约。申刻公局，抵暮即散，真申刻矣。复许篆卿丈闽中信，托张君（国柱）带（又楹帖一付）。
十六日风雨交作，天大凉，珍视棉犹蜷缩。本约三兄崇效寺看牡丹，为风雨所阻。
甚矣，清兴之难成也。至大兄处诊病。诣编书处查核进呈书。归途经保安寺街问叔岳母病。
灯下草寄吴佩伯书。吾于书虽不工，不得谓无知解，于古文好之十馀年，近颇有写诗之志。
勋业关乎运会，非吾所能自主。至文字之传否，虽亦有命，然精进英勇，其权究自我操，千秋不敢期，然自待要不在百年内也。
十七日晴，犹凉。午后为颐官诊病，下利发烧，势颇沉顿，为矜慎立方。至畿辅学堂与刘、李二公商议未尽事宜。添讨教习郑菊如（天津东谈主），与郑、宋、侯、王、白五教习面论，请其逐日散学后在揭石馆中会谈一小时，彼此研究西宾之学，互换常识，精雕细镂，以收教悔相长之益。盖一东谈主常识有限，学生跳跃无尽，非此弗成日起有功也。五教习咸容或。
教习虽各专认一门，而一门中所包至广，淹会贯通，乃能成此一门之学。即如《尚书》照旧，讲《尧典》须兼精天算，讲《禹贡》须兼精舆地，先儒所谓通群经始能通照旧也。傍晚至梅叟处诊病。约孙氏昆季饮于广和。接江西盛少怡表妹信（名家良），素不相识，亦无只字来往者，此函为找事而来者。
十八日一日雨不止。农田苦干，真甘澍也。午后冒雨入城至毛家湾胡筠老处贺喜，又至大兄处诊颐官病。复寄盛绍基表婶信（表婶后生守贞，家况贫苦，不免饥寒，时有信乞助，特每月助洋壹元）。
十九日晴。为颐官看病。至编书处查核进呈书。至学堂为学生讲《左传》舆地之学。
又至橘农、梅叟两处诊病。
二旬日晴。先曾祖忌辰，在大兄处拜供。本约笏斋、三兄同诣崇效寺看芍药，暴风大作，因而扫兴。颐病不减，约济帆同诊。灯下细阅严又陵所著《铜元充斥之害论》，自来论铜元内情及弊端，无如斯文之精且确者。余读之凡五六过，始了然于心目间。严君曾译《原富》五编（英东谈主斯宾塞尔著），真计学大众，若用作币政总办，必成心于邦计。惜乎，当事人不知求贤，而所用之非其东谈主也。本日简用二十二省提学使司提学使，盖学部开单而用之，共所征引多有出东谈主意计外者。破格用东谈主，善用之为求贤，不善用之为植党。叔季之世，以循经历用东谈主非无。
拟往崇效寺看芍药为风所阻惜春无计使春留，又被风狂阻客游。难得花开东谈主有暇，几回惆怅下帘钩。
廿一日晴。至大兄处诊病。午后至编书处。于海帆前辈简放南昌遗缺府，知己相继出守，殊动离群之感。
廿二日晴。至大兄处诊病。约云依出彰仪门十二里靛厂岳谷庄，为一火友王西岑先生相视茔地。荒村无可食，仅得馎饦果腹。归程过铁路轨谈，火车适至，马逸骡惊，车覆于窝，余倾偃车中，唯右手指受伤，尚为倒霉中之幸。倘冲铁谈而驰向桥下而跃，则全身齑粉矣。
车已损毁弗成行，与云依合乘而归。受惊之后，精神稍觉惝恍。上灯时拼凑至低廉坊，主东谈主八东谈主，公祝夏闰枝同庚五十正寿及得子之喜，系余经办，弗成不往。
廿三日通夜大风，雷电以雨。晨起颇惫。至大兄处诊病。复至梅叟处午餐并诊病。诣编书处少坐即归。
廿四日晴。刘博老来就诊。至梅叟处诊其如夫东谈主病，确系实热，而家东谈主及病者皆坚指为虚寒（其外象极似虚寒），余不胜愤急，力图开方以大黄、生地下之。服药后，热象大现，众始翕服。甚矣，为东谈主治病之难也！喻嘉言先生罕有不诊之说，使余与梅叟非死党，则亦敛手退耳。午刻赴劭予丈江苏馆之约。散后作数处酬应。申刻复至同兴堂赴朱蓉卿（鸿隽）之约。
廿五日晴。步行诣大兄处诊病。访笏斋不值，看其芍药而归。申刻孟延以车来接诊病，谈甚久。灯下改造编书。
廿六日晴。刘博老来就诊。午刻至编书处。申初至学堂讲《春秋》舆地。答拜陈仲伟（业），湖南东谈主，候选知州舫仙廉使（湜）之孙。又至黄、何、吴三处诊病。晚，大风。闻南河泡蛙移家，大者尺许，小者如钱，大者负之而行，累累并进，河谈为塞。相传此异主水、旱或兵事，从前有之。余甚忧，欲作诗一篇。
廿七日阴。门东谈主陈仲伟来执贽。午后至北城致送昆师及师母酒菜。诣琴轩协揆久谈。
闻张元济献议，尽汰外务部司员，易以出国粹生，庆邸颇然其说，欲见履行。旧司员虽不尽才，然尚有练达政治者，若洋学士于说话文字除外，朝章国体一无所知，万一心术怪异，通外卖国，堂官且瞠目不知所措，其弊无尽。余因向协揆力言之，请其争于朱邸，勿轻署议。
协揆深认为然，拟酌调十数名置之储材馆熟谙此后用之，旧员则仍而不易。归程至湖广馆赴癸巳江西世兄各位之约，则主东谈主已散矣。灯下写对十馀付。
蛙迁南河之湾素多蛙，一时忽报能移家。累然相引大负小，口口乃同连结鸦。爬沙竟进河谈壅，不雅者惊异知者哗。其事虽奇昔有比，非水则旱关农家。或云此物主兵气，异闻尤足口口口。由来动物通地脉，入五行志征无差。我闻斯语口口口，口虽否则心暗嗟。既无式怒越勾践，又无直谏皆蚳蛙。两部唯知乐饱读励，六更虚见禳虾蟆。蛙乎岂真有知觉，纷关联词去胡为耶。自经忧患痛至骨，惊魂易动杯中蛇。皆东野语姑舍是，会向河泡不雅荷花。（南河泡荷花最盛，六七月中都东谈主士日携酒消夏于此。）
廿八日晴。己丑科团拜，搭湖广馆楼上，戏演同庆部。昆世兄、占柱臣、占栋臣均到，同庚起火六席，不足二十年已稀薄至此。子初方散。
廿九日晴。孙治平、马隽臣、陈仲伟均来谈。饭后仍至何、吴、孙三处诊病。至会馆答拜严风翔。严君前日上书于余，欲办吾乡警务，以消隐患。其说甚切要，唯苦无东谈主提倡司理耳。申刻至醉琼林赴萧仲畲（敷训）之约。连日皇上圣躬违和，不亲政治。
闰四月月朔日晴。刘博老就诊。喻志韶太史（长霖）来久谈。午后诣孟延处。申刻至低廉坊赴朱经田廉访、顾亚晏侍御之约。天气久旱，本日颇燥闷，颇有雨意，能不为暴风吹散则妙矣。晨起闻街头卖花声，以钱八千买玫瑰四盆，其花可开极大，不减牡丹，香烈而有甜静之味。
初四日晴。江苏团拜，在湖广馆演戏，余往略作周旋，即至学堂讲书。至孟延处诊病，
与孟延谈谈、咸间逸事，极可听，王谢子弟固自不同。风雨交作，天颇凉。晚，诣同丰堂，定乙酉壬辰团拜戏。夜雨达旦。
初五日晴。午刻至皮库巷子赴周采臣之约，同座刘聚卿（世珩），贵池东谈主，由谈员调财政处当差，素讲板本之学，汇刻《贵池前贤遗书》，赠余四种，仿宋刻颇精，有吴次尾《南都见闻录》（按当为《留都见闻录》。逐个整理者注）、《两朝剥复录》，《东林点将录》。
十二日阴，有风。乙酉、壬辰湖广馆团拜，余主戏事，巳刻即往，丑刻始归。
十三日晴。酣眠至午刻始起。刘正卿同庚招饮广和居。提学各位将诣畿辅学堂参不雅，余与嗣芗前辈往管待。又至孟延处诊病。
吴颖芝年丈由撰文出守粤东，濒行征诗，将以来岁四月十五日为太淑东谈主寿，敬呈一律朝辞玉陛返金阊，不择南州为显扬。圆月熏风慈母寿，红蕉丹荔使君觞。贻名有疏传西掖，治郡无冤慰北堂。题遍洛阳应纸贵，忝陪彤管缀馀光。
十四日晴。写宣纸对七付。午后入城，祝张振卿丈生日。归途经东安门，怪风忽起，卷尘丈馀，对面不见东谈主。少泊车，始得行。至西河沿，答拜两客。回寓洗浴略憩，大兄来追看病，温热甚重，为开一方。暴风竟夜。
林中鸦劝本分戒奔竞也林中鸦，尔何不飞向别家？别家新枝多好意思荫，养尔羽翼生光华。南风索索吹槐树，天阴月黑长安暮。哺雏呼侣声惯听，夜夜不离旧栖处。旧栖处，枝半残，天孙不来稀弹丸。虽无画阁堪回绕，且卧吾巢魂梦安。
十五日晴。芒种节。午前为大兄诊病，即午饭。至孟延、伯皆两处诊病。镇日飞驰，无非此事。虽行方便，然亦苦矣。寄次寅信并袍褂料，托程少和（长庆）带。又复盛少怡表叔信。景湘来夜谈。
十六日晴。海帆先生来谈。至大兄处看病，病已愈七八。病猛药须重，方使邪速去而正不伤。若以轻剂拖沓，姑息养患，与杀东谈主同罪。因留午饭。诣编书处。申刻赴陈梦陶丈之约，座唯庄炳丞，宾主三东谈主皆廿年前故友也。日落时散，仍出西城而归。
十七日晴，稍凉，然干风横吹，仍无雨意，农民望眼穿矣。午刻与笏斋、诒书、大兄在江苏馆（大兄未到）为张振卿年丈补祝（振丈系谈光十八年闰四月十四日生日），刘博泉、陆伯葵两丈，延子澄、桂月亭、周采臣随同。散后至梅叟处诊病。夜饭后因湘泉庄快慰丈到京，须托杨荫北代办具折致意事，因从电话与荫北在颐和园外军机公所对谈。相距廿馀里，相隔表里两城，而声气相闻，宛如觌面，此种奇妙便捷之法，真古东谈主所未有也。接次寅信。
十八日晴。至大川淀为大、三兄看病。未正二刻至学堂讲书，因讲晋疆域论而旁及《诗经》、《书经》、历代史事，处处触类知道，必如斯，方使学生心灵回映。至会馆谒见湘臬庄快慰姻伯（庚良），别八年矣。论湖南连年齿甚详悉。晚觉内热甚炽，以凉降之剂治之，为防卫温热之计。
十九日晴。天热甚，暑表已到一百馀度，近三伏时气矣。加以干风炎尘燥气逼东谈主，殆不可耐。外间温病甚多，东谈主之津液本燥，若再为辛散之药（如紫、葛、荆、防之类），逼使汗出，则津止热炽，祸在朝夕间，医家可失慎哉！午刻至编书处，出城至学堂。为诲卿诊
病。又至梅叟处诊病，叟以冰糖燕窝及冰振（镇）梅汤相待，忠诚可感。又访笏斋，见其新买汤贞愍（贻汾）墨笔钟馗，寥寥数笔，脸色奕奕如生，神品也。又至低廉坊赴敏仲之约。
二旬日晴。至编书处料理进呈事宜。出城至聂献廷、夏闰枝处诊病。七点钟至东城赴那琴轩相国之约。复陆申甫同庚信。京师天时亢早，东南水患，有诏修省。然中外蒙蔽欺饰之病不除，终无实效也。
二十一日晴。为二侄女诊病。未刻至江苏馆赴振卿丈之招。
二十二日晴。至大兄处招笏斋、亚蘧作手谈。夜饭后雅初仓皇而来，则因赤子女四东谈主患疹，误服一浙医辛懒散表之剂，病大危，迫我往诊。诊其脉沉而伏热内陷，而昆季厥冷，谵语欲狂，势险甚。因以大剂清胃凉血加羚羊角以达之。疹家忌表散。其剪发明于叶天士，而海宁王孟英大扬其说，详著于《温热经纬》中（春温也是，不特斑疹），实能补仲景先师所未及，大有功于人命。无如南北诸医皆不知此义，柴、葛、荆、防信手乱用，杀东谈主如麻。如浙医者，自封博通，乃并其乡先辈之书亦未寓目耶？吁！顾亚蘧侍御疏劾枢臣鹿定兴、尚书葛宝华，附片劾粤督岑春煊受病已深，请听其乞去，以示保全。诸辅恶伤其类，惮其谏言，乃摘附片中语巧中之。有旨回原衙门行走。连年劾枢臣者谏垣仅三东谈主：王乃征出守，蒋式瑆、顾琼皆回原衙门。
二十三日阴，稍阴凉。子封丈在笏处来招作半日谈。吴孩热仍不透，因加犀角五分以救之。夜卧甚不安，睡梦呻吟，闺东谈主时呼余，余实不自发也。梦至一处，屋甚高敞，有多东谈主在内，似宴饮然。见余至，下阶揖余，呼余为纪晓岚。屋外有一立额，既醒而忘其文。
此梦甚奇，余岂河间后身耶？二十四日晴。采涧夫东谈主卯正二刻举一男，大小祯祥。十年以来，余一房主谈主丁独旺，且皆顽健，实赖先东谈主馀泽是以佑不肖者至矣。至吴、何二处诊病，梅叟留午饭。吴孩伏热竟然外发，可保无恙矣。又诣大川淀诊病。余尽心以医术活东谈主，等于以绵先泽也。浙东谈主刘龙伯（富槐）精于医，介子封丈来谒，欲设医学研究会，推余提倡其事。此举殊成心，乐于赞好意思，因酌拟措施办法，粗发其端。复欣如母舅信（住杭州大螺蛳山）。
二十五日晴。孙仲山、张侠诚来辞行。侠诚名秉钧，阳湖东谈主，在江西军备学堂毕业，咨送练兵处，派往迁安第二镇熟谙。三月回京考试各式武学，取第二名，授协军校秩正七品，发还江西差委。此吾乡后辈之挺出者。余见之甚加奖誉，勉其务成渊博之器。至吴处诊病。谢公祠赴癸巳公局。又赴子封丈之约。接云和令朱莹如信。又南京盛耔云丈信（住南京石庙口双龙巷方宅）。
二十六日晴。小孩洗三，取名闰官。笏斋、滋润、谢嘉生来贺。
拜客归，倦甚，偶成，时正苦旱强束衣冠与愿违，炎尘十丈马头飞。浓云酿雨仍无雨，镇日言归竟不归（对法活）。
金乳盈筐新果熟，玉鳞登市嫩鱼肥（上句指枇杷，下句指鲥鱼，却不露名。是半山诗法）。
江南风物犹能记，却把官街换钓矶。
五月月朔日晴。夏至节。皇上祀地于方泽。毓鼎侍班，寅刻出安逸门至帐棚，与共事皆班（文焕章、阿简臣、杨少泉）。卯刻莅临，起居注官朝服立于阶下，南上东向。大风狂起，吹披肩如翅欲飞，东谈主凝立始能不动（坛上中祀皇地祇，旁列八幄，奉三祖五宗，配四从，坛在第二成，祀四海四渎、五岳五镇之神）。辰正归寓，数百车马争谈，扬尘不见东谈主，目昏唇燥，殊难耐。一日静坐休息。孟延招饮!力辞之。
苦旱
不雨春连夏，炎歊势未央。厌看飞野马，屡盼舞商羊。食货愁腾跃，河渠惜久荒。
东南偏苦水，天意太茫茫。（语意沉实，无浮响。“野马”、“商羊”支对固工，“食货”、“河渠”
尤工。此难以妃红俪白论也。）
初二日晴。门东谈主黄补臣检讨自绍兴来，以所著《新政要则》二十卷、《法律学研究术》二卷赐教，使劲颇勤。午后至保之师处贺节。师罢官，贫无认为生，余每节加敬二十金，以答师门，以此节始。申刻赴李嗣芗前辈之约。余悯北东谈主专恃天时种田，一或不雨，无法可想，动至赤地沉，因与嗣老商，欲兴建畿辅水利，为蓄水溉田之计。嗣老素有同道，拟联衔奏请由官助闻东谈主行之。此举若行，实百年之利也。
初三日晴。午刻到编书处，倚雪柜，瀹香茗，饮荷兰水，与共事各位剧谈逭暑（橘农、新吾、星桥、闰枝）。彤云四合，雷声隆隆，黄气弥空，佥虑风沙大作，倏得间竟然转风而雨，大点洒地，土香四溢，冷风飒爽，甘露遂倾，急添衣冒雨而归。盖自二月至今始得此一场好雨也。终宵檐溜琮睁，余卧书房挑灯静听，心神俱觉澄澈。此中清趣，未易为俗子谈耳。
枕上得诗一首。
五月初三日喜雨不有连旬旱，焉知大造仁。天中方近节，雨好遂苏氓。清响松兼竹，轻凉夜似晨。
贪听忘就枕，诗卷一灯亲。（句句是“喜”字神理。）
初四日晴。至昆师处叩节，陆凤师处祝嘏，答拜宁藩继莲溪方伯（晶）。本日特赁马车而出，取其速况且稳也。乃雨后泥渲（应为“暄”。逐个整理者注），马车轮软，不利于行。其濡滞杌陧，反过骡车，徒铺张耳。归寓少息，至大川淀祝濮云依生曰，云设夜宴款客。
初五日晴。午初至大兄处祀先拜节。复归寓祀先。饭后至寿州师处及董五叔、岳母处拜节。此节支出账目竟逾三百金，平时不知撙节，以致临时受窘。甚矣，余之不善持家也。
初六日阴。午后又得快雨，中庭花木华滋，心神颇爽。至刘翰香处诊病（名盛芸，壮肃公之子，乙酉拔贡同庚）。诣编书处。申刻至江苏馆，赴吴子修丈之约。华瑞安前辈初二日引见，升撰文。初三日辰刻暴卒。本日侍讲开单请简，华名犹首列，不足删除。枢臣以病故闻，临时扣缺。使华君初二已卒读，犹是编修；若初六始卒读，则已升侍讲。乃不先不后，恰以六品一阶终。爵禄之一定不可移如斯！不雅于此，不错平营谋躁竞之心矣。连日胸次颇纡悒，夜窗听雨读《唐诗叩弹集》，深有会于比兴之旨，自发诗格颇进。余自戊戌得此本，至今读之不下数十过，每一次读，辄添一次欣快。唐诗选本虽多，必推杜氏此集为精善。夜雨。
初七日阴。晨起犹闻雨声，农田可望沾足矣。午刻至学堂监考。因至大川淀诊病。
申刻赴余子厚广和之约。复左诗舫丈信。
初旬日晴。连日修改局书蚕桑一门。西东谈主于植桑育蚕之法，老练利病至精至详，而于拯救之方尤为精密。江浙丝业日见退象，必宜设法改良，而商部未闻实力考求而守护之，何也？余吐水病近发甚勤，颇形委顿。朱子文来函云，有一广友屈君桂庭，精习西法，已与商定为余诊视，招于明日前去，心意急切可感。
十一日阴。入城访子文，留午饭，见其同学祁听轩（祖彝），上海东谈主，同治十三年与子文同至好意思国留学（乃曾文正督两江第三次遴派学生出国），八年卒业而归。其时中国风气未开，闻出国，则丑诋之（郭筠轩侍郎讲西法，湘东谈主至欲杀之，不令归葬乡里）。子
文、听轩均十一二岁，同业者十馀东谈主，后皆学成回国，转无近今嚣张之习。听轩（祖彝）
久在川黔，余询黔中事势，所答颇详。听轩又云，贵州极瘠苦，专恃川省协饷四十八万金。
设局于重庆，每月运四万两。自口口口督川，见转运烦费，改为商汇，由天顺祥商号按月兑付，每年省费数万两。然黔省从此只见纸币，不得一两现银，陡立无可盘活，遂至大困（从前转运之费，虽耗八万两，而黔省每年常得四十万现银，以注重于通省）。疆吏管事，眼力最宜渊博。顾目前，惜小费，经常受异曰无尽之大害。今东谈主好变更成法，自认为突过前东谈主，利不可得，其害更甚。此圣贤是以戒“无作理智乱旧章”也。饭后延屈桂庭来（粤东谈主呼屈如滑音），先用听筒察脏腑之虚实，继诊脉以合之，谓余心肺均无病，唯胃胀大耳。
其停水之病，则因脾胃动弹不速，而脾胃迟运则因余饮食后广泛坐卧弗成运动，又喜啖不易消化之物，致成胃病，以后当戒之。赠余药饼十枚，药单一纸，余未谙其性，弗成轻试也。
十二日晴。至大兄处为二侄女诊病。又至武阳馆为庄丈诊病，偕至方壶斋赴杨荫北之约。风雷忽至，大雨如倾，天骤凉。归后篝灯草奏疏。因江督周馥、苏抚陈夔龙疏请加地丁赋税，以恤州县官，每银一两加钱二百文（从前正价每银一两收钱二千文。二十八年，因摊付赔海外款，每两加二百文，为二千二百文），计交银一两，折收制钱二千四百文。陈抚聚敛之心甚急，抵住甫两月，连上三折。一请加牙帖。从前上户每年收五两者，今加十倍而收五十两；下户二两者，今收二十两。一请加税契。新旧遐迩，毫无疑义，躲闪者罪之。一请加赋。即这次闰四月折也。前二者犹借口于办新政，此则直云津贴牧令。其自暗里利掊克腹民如斯！东南民力，其缘何堪！余因草疏力驳之。深宵东谈主静，雨声滴沥，迨完稿已鸡啼矣。
十三日晴。请袁先生及笏斋、侍史范姓缮折。巳刻至武阳馆祭关圣帝君并设席请住馆外官，宾主十东谈主。散后至编书处。
十四日黎明雷雨，一刹即晴。恭递奏折（一折，一派）。午刻至大川淀，南冈公诞辰拜供。饭后至王酌升、李橘农两处诊病。申刻至广和居赴梅叟之约，雨又骤至。
十五日晴。伯母吕夫东谈主诞辰，至大川淀拜供。二侄女病昏厥，弗成起坐，心慌自汗吐逆，有类虚症。余想《内经》论足阳明经，从心怀上走空窍，直至脑顶。此病直是胃经大热，其气上冲，循空窍薰灼脑海，故病昏厥。心居胃上，胃热则心受之，故震荡不宁，热气冲喉，故食入则吐。因用石膏、大黄重剂降之。一服而眩止能下床，大解亦通，心慌顿定。饭后至酌升处为其夫东谈主复诊，其病大小便均闭，胸腹热闷。有一医谓其气血俱虚，用大剂参芪龟板补之，是将塞令胀毙也。余见其方狂笑不止。因主东谈主作踯躅状，乃将其药掷诸中庭，改用大黄、石膏、枳实、知母，大清中下焦，以撤热闭。酌升似能信余服药。
畿辅学堂季考，稽核分数，将出榜，余往雠校。申刻至江苏馆赴袁珏生之约，少坐即至广和居赴朗轩约。宝惠兵学馆考列优等级四名，派充收发处帮管股，每月津贴二十金。夜，大雨。
十六日阴。十点钟至学堂率学生在至圣先师前行三跪九叩礼，学生向总理教习三揖，礼毕放暑假。因至编书处午饭。出城为快慰丈及酌升夫东谈主诊疾。申刻赴大川淀与大兄合请客。夜复雨，终夜有声。门东谈主冯秉枢来见。
十七日阴。午后大雨，入夜更甚。自初十至今，几于五日不雨，田畴庆沾足矣。常州府德乾一太尊（元）来拜（俸满引见），久谈。午刻至大川淀拜供（二伯母忌辰），冒雨而归。天极阴凉，疏漏不雅书。钱士青（文选）约惠丰堂，辞之。十四日折片，奉旨户部议奏。又闻圣躬欠安，住手引见。两日看番邦探员演义，殊隽永，足以增益机灵，文法亦佳，更正映带，颇具匣剑帷灯之妙。译者无此造诣，恐是原本即如斯。关联词今之自封新学者其文笔古怪，粗俗欠亨，非论中学，即西学亦乌能窥其万一哉。福建林畏庐同庚（纾），译书圣手也，尝谓“西东谈主行文经常与太史公、韩昌黎左近”。可见文学不同而法无不同。吾
国若选译材，当以中语忽闪为程鹄。少年子弟必先明中语，然后使习西文，乃能收益。
十八日晴。櫻孙周岁。蔚若丈、伯皆来久谈。饭后外出诊病。陈石麟出示《种洋棉法》一小册，乃山东青州府仲教士论著，登科西国棉花种移植中华，照章播撒，所获丰于土棉数倍。试之山东已有成效。书中论下种、加肥、剪枝、拾花各法，昭彰详确，余甚喜其有效，欲采入《政艺通考·蚕桑门·种棉》后，而苦其文笔粗俗，因于灯下特为删润，约成一千四百馀言，简明可诵。深宵始就枕，手眼俱疲。近为公善堂赎回园地十亩，拟作洋棉试验场，于明春如法培植。
十九日晴。午刻至编书处。傍晚访笏斋话别。
二旬日晴。三儿宝纶十岁生日，命其字曰经郛。午前至刘益斋前辈及大兄处诊病。
午后答拜方巽光（宾不雅）。又答拜许静山同庚（珏），新自意大利出使大臣任归，余详询意国轨制、政治，静山议论与少年讲维新者迥不相同，乃成熟阅历、深达治体之言也。又访陈子励不见。申刻至低廉坊赴云依局。
二十一日晴。至编书处。李新吾携鲜荔支分饷，乃新自上海冰护运来者，红肌白肉，汁甘而肥，胜罐装者数倍。本日水陆交通，凡东南鲜物如鲥鱼、枇杷之类，皆得餍北东谈主口腹，吾侪此等遇到殊胜古东谈主，所恨者无古东谈主太平世界耳。未刻发电话至兵部约宝惠同诣永年东谈主寿保障公司。洋司理东谈主名体伯华，司理东谈主沈丽生、哈淦泉（皆上元东谈主）。又偕至德营一军医处复验。归路为葛振卿尚书令爱诊病。雷声隆隆，黑云如墨，急驰而归。少憩，复至大川淀诊二侄女病。
二十二日晴。午前至王酌升处诊病。病者已愈八九，感余绝顶，伏枕叩额，作感德语，若服参芪，此时早在泉下矣。又至王粹夫农部处诊病。又至大兄处。归寓午餐，遂不外出。刑部主事张恩寿来见（字颐伯，丹徒东谈主，甲辰进士），壬午年侄也。接里中诸绅公信，为加赋病民，欲余入告请命（父母官不待旨下，已按二千四百文加征，聚敛之臣与盗何异）。初不知余已于十四日具疏上达矣。乃作复书录疏稿寄去。
二十三日晴，颇热。张哲夫、陈仲伟均来见。督惠、铭检整绿静书屋竹素，拭窗扫几，为静坐避暑之室。傍晚至王粹老处复诊。访梅叟同饮于广和，对谈殊乐。接宋云皋信件。又接湖南庞次淮妹婿书。
二十四日晴。闰儿弥月，在大厅敬设两筵祀先，两宅男女与祭者三十一东谈主，可谓盛矣。徐花老、何润老、褚伯约丈、濮云依、董吉甫、韩秀冬、谢嘉生、张滋润均来贺。留客手谈消暑。日落时偕润老至王粹翁处诊病，在艳香居夜餐，粹老世兄子芬作主东谈主。与大兄细赏房梁公碑。余所藏凡四本：一玻璃影宋拓本（涿州李芝陔丈藏本，世称寰宇等一本），摄影极精，无浮光，锋颖纤微毕现；一明初拓本，用蝉翼拓，比宋本已少近百字；一明拓本，比前本又少十馀字，而毡蜡较精；一国朝嘉庆拓本，比第三种又少四十馀字，比新拓则所存字尚多。此为登善最温暖书，晴丝袅空，娟月映水，极萦拂晃动之姿，而百真金不怕火精金，瘦硬盘屈，正似壮士入阵，傍边剸截，所当辄破。非此旧拓，断弗成见真面庞也。对玩久之，顿忘盛暑。
二十五日阴，微雨时作，阴凉如秋。接左诗肪丈信，顺手作答。余自定一法：以后每接外信，遇有要事，三日内必裁答付邮寄，行将来函收起。既免延搁，又清心性，且不使案头错杂。王叔掖来，议论汉孝武有功无过。其开西域，攘匈奴，保境宁边，使民离锋镝抢劫之苦，以雪高文两代之耻，实为汉之英主。后东谈主乃以好大喜功议之，济南物联网软件开发致与秦皇同毁，不脱腐儒之见。饭后燕服谒寿州师久谈。又至王、刘二家诊病。夜雨尤凉。灯下看书、写字甚适。看徐星伯先生《汉书西域传注》。自来论西域者，多相沿凿空之词，徐氏独以身所阅历剖释而解说之，故字字精准。张榆风先生序，谓能注书者不必履其地，履其地者又不必能注书。此编实两兼之。真破的语。夜雨达旦。
二十六日一日微雨连绵。午前至编书处。申刻出城，诊粹老病，适梅叟已久候，其
世兄复邀饮低廉坊。编书处橘农新种竹得雨尽活，青翠可人。接五弟信。
二十八日阴。为粹老诊病。至长椿寺行吊。未刻至陶然亭就职觐枫之约。雨后丛苇怒生，绿田数顷，垂杨障日，蝉声聒东谈主，真消夏胜地也。接宝庆汤伯温表舅祖信，即作复邮寄。灯下阴凉，看张注《难经》数条。余虽行医三载，颇获虚名，然自问根柢不深，无意毫无把捏，拟专精研虑，以次读《灵素》、《难经》、《伤寒论》、《金匮》，从中搜求精蕴，默契真源，以期确有心得，或能济世活东谈主。
二十九日晴，甚热。至子封丈处为其夫东谈主诊病。在编书处午饭。访陆伯葵尚书议乡里近日难得，谋是以纾之。归寓烦躁甚，食瓜果稍解。闻大兄病暑，即刻步往施治。见户部复奏折，据予疏力驳苏抚加赋之非，淋漓痛快，有功民生不小。某抚本以媚邸致通显，抚豫两载无一善政可纪。办理开封沙压地升科操之过亟，致生变，株戮良民无算。移吾省甫三月，信任候补谈朱之榛，革谈杜俞，革镇郎桂林，行虐民之政。吁！难已。
六月月朔日晴。午前为大兄诊病。林诒堂代约至福州新馆为其同乡梁澜平（禹甸，乙酉拔贡）诊病。两点钟到畿辅学堂议事。又至粹、酌两处复诊。镇日冒暑飞驰，无非此事也。
酌升约低廉坊对酌，食大比目鱼，甚佳。灯下甚热，勉看农学稿本一卷。大雨骤至，暑气稍清。坐小院歇凉，唤两盲人评话，与妻妾儿女环而听之，颇有乐趣。
初二日阴暗。
初三日阴。午前出皆化门，至浙江漕运局为曹（晋泰）诊病，十馀年知友也。乃曹君恐余惮于出城，特扶病入城诣余处就诊，遂致相左。归路入东便门，在润田处便餐。车趋西南，越天桥，绕坛根而行，以避泥泞。灯下看《长春真东谈主西纪行》，乃谈光年手本，卷末徐星伯、程春庐二跋考订地舆极精核。明初修《元史》，秉笔者皆词臣，欠亨蒙古文字，不谙西北地舆，于元太祖建国武功，绝大汉而陵亚欧者，泰半阙略。有元幅员之广，至高无上，亦几无所考见（其地实全有今亚细亚洲）。国朝前贤考古之学超卓前代，其时泰西古籍未入中华，得《元秘史》、《西纪行》、《双溪醉隐》诸书，已珍若球图，借以补证《元史》。不雅于二跋，可见其辛苦之勤，搜讨之难，为自来舆地家所不足。今则书史大通，成吉想汗之奇功盛绩详载于西史者，皆得而迻译之，而元和洪文卿、顺德李芍农两侍郎《元史补注》、《元秘史注》遂成一代奇书矣。阅邸抄，陕西候补谈潘振声丈（民表）服毒自裁。折中谓其贫病交迫。闻友东谈主言，则以新政烦躁而无实济。气氛捐生也。潘丈乐善好施，重气谊，为今之古东谈主，唯迂拘不达时变云。又同里潘蕉生（家怿）为贵州都匀府知府，因办新政筹捐操之稍急，致激民变，蕉生恐干重戾，亦服毒自裁。同邑二东谈主皆姓潘，皆死于横死，亦奇矣。
初四日自夜半雷电交作，大雨滂沱，至晓未息。东院积水三寸。一日雨声滴沥，天气顿凉。坐舫斋静看农学书五卷。
以荷花瓣题诗柬罗舍东谈主荷瓣题诗寄景湘，开函犹带露华香。不嫌骑马泥涂滑，共领蕉窗一味凉。
初五日晴。至兴升店为曹星阶诊病，因在店午饭。拖拖沓拉，两掌皆生重茧。傍晚，访梅叟，偕至王粹老处复诊，同饮于广和居。大街为路工局挖地成沟，潴水深三尺馀，长几里许，两岸店屋悬灯倒影水中，点点小繁星，大有江南河房快活，真奇绝也。无事读《三国志》三卷。余自癸未岁治此史，二十年中未始释手，集录诸家评述及余自加按语，写于眉端，丹黄殆遍，每次展读，辄获新知，亦可谓胸有陈癖矣。
初六日晴。午前至编书处。厅堂后新种竹数十竿得雨都活。散后至葛振卿尚书处为其小女诊疾。出城又至聂处诊疾。复盛耔云丈信。刘梅舫自奉天来，谈新奉次帅檄办法库门，新设抚民同知县宜。与论奉政甚详。次帅孜孜求治，而为史绳之（念祖）所蔽，政治
日堕。甚矣，知东谈主之难也。史为寰宇劣员，尽东谈主皆知，次帅独倚重之，殊不可解。
初七日晴。董辅臣来见。午后至大川淀为二侄女诊疾。傍晚至夏厚庵、王梓甫两处诊疾。申刻赴赵子登惠丰堂之招，座唯梅舫及任景枫。任即法库门东谈主也。
初八日晴。骑马至兴升店为星阶复诊。至江苏馆赴王清泉之约。刘梅肪约低廉坊，座唯子登、景枫。饭毕杯茗清谈，畅论东三省吏事，处得为之地，操可为之权，乃唯以诇察搜括为事，缘何慰来苏之望乎？谈至酉刻，余复作主东谈主，洗盏更酌。散后又为大兄诊病。
初九日晴。至工艺局为黄敏仲诊疾。因诣编书处，与共事办公之暇，沉李浮瓜，言笑逭暑，亦京曹乐境矣。又至葛、王、夏三处诊疾。因到大川淀，子侄辈设酒肴为大兄暖寿。大兄发烧，未能入座，颇觉枯燥。
初旬日晴。大兄五十岁生日。午前到大川淀拜祝。面后至黄敏仲处祝其夫东谈主三十寿兼为诊疾。归寓大吐昏厥，家中无东谈主，静卧至夜，力疾往看电灯行径影戏。夜雨。
十一日晴。甚热，避暑不外出。看编书处书稿数卷。傍晚至余、夏二处诊疾。接娴女信。
十二日阴。会客半日。午后至北城为博泉丈儿妇诊疾。云沉雷动，疾驰而归。夜，微雨。灯下看编书二卷，接季文太叔祖信。
十三日晴。午刻诣编书处。傍晚至夏处诊疾。接严咏云信，咏云归办吾郡捕快，志专力果，劳怨不辞，寄来城厢站岗图，极精致。余为致函府尊两邑侯驾驭一切。此举若成，成心故我不浅。其实向来保甲之法，何尝非此意，无如相沿已成具文，倘整肃而实行之，亦著大效，然本日时趋，名曰保甲，则诋为不适用，名曰捕快，则震而矜之，翕然推服矣。
阅报纸，载湖南学生肇事情节颇详，麇聚全班，相当混闹，逼死监督（俞姓，伯钧，太史鸿庆之弟）（〔眉〕后知监督未死），詈辱官长（张啸圃廉访前去镇压，几受殴辱）。大吏畏之愈甚，此辈威迫愈横。（〔眉〕父母官视学生如宠儿，匹夫视学生如教民，而学生自视乃如西洋东谈主。）从前科举之法固不善，然行之三百年，曾有此等暴动乎？在此中求东谈主才，恐牛毛而麟角耳。孟子所谓“非徒有害，而又害之”。灯时至大川淀稍谈。
十四日晴。午后为敏仲诊疾。襥被宿淀园内阁公所（地名八望亭，距宫门里许），屋甚精洁，唯潮湿重耳。夜卧蟾光浑身，如濯魄冰壶中，真清绝也。
车中读龚定庵诗偶成一绝我论诗文只贵真，衣冠刍狗漫虛陈。何知唐宋元明派，自写澄斋当今身。
又得诗二句：“红日回光射云脚，绿波摇影上车帘。”
十五日晴。六点钟起，七点钟恭诣宫门外听起，事下即行。归寓少息，未刻出彰仪门赴王卓声之约。
十六日晴。伯母吕夫东谈主诞辰，在大兄处拜供。午饭后祝李星桥同庚太翁寿，吊袁宝三之母丧。又答拜数客，与顾愚溪前辈谈。夜雨甚寒。
寿李玉书年丈（汉阳东谈主，官陶冶。星桥编修之父。六月十六日七十正寿。）
柱下传家旧有名，还教上寿比商彭。瘦羊未厌儒官冷，雏凤能贻令子清。江汉风致存老辈，蓬壶日影驻长蠃。遥知觥酌皆眉乐，棣萼芝兰共向荣。
十七日晴。晨睡感寒大不适，一日谢客。晚，吐逆。连日看《西史纲目》（吾邑周雪樵〔维翰〕编），皆纪东西洋中古事，逐日阅三卷，四日而毕。此书仿纲目例，纪年排次，甚有档次，所采议论亦佳。罗马一统欧亚千馀年，政教兵事焜耀西史，而吾中土着囿于方隅，竟不知海外有如许大职业，奇哉！罗马瓜剖豆分，五日不寻接触，其时方正中国晋宋五胡乱华之日，合中外东谈主民其死于锋镝者不知几千万也。真寰宇间一大劫运。罗马军士立帝之世，武将夸口，废弑拥立皆出其手。一旦不过数帝，每帝各自一姓，与中国五代绝相似。基督教说理极粗，乃释氏之最浅者。其意劝东谈主行善，冗忙清洁，以求下世之幸福，亦不过天国地狱而已。乃能巍然成一宗教，遍行欧洲，历数千年而弥重，几与吾孔子等者，厥有三因：一彼有教象，而儒独无教象，无东谈主非儒，实无一东谈主是儒。故宗教与国度及种类均无关系。一彼徒冗忙鸷忍，履艰犯祸，以行其教。而吾儒士但借以弋功名、博利禄而已，孔教之行否固于彼无与也。一耶教说平权，说对等，合贵贱智愚而一之。故其领域普而团体固。吾儒之教，但上等社会东谈主知之。若中下一等东谈主，绝无东谈主为之宣讲指令，收入孔教者（唯阳明派系颇得斯旨）。
故僧谈神鬼之说反得中之，遇圣像则过之，遇佛像则跪拜矣，对四书五经则亵之，对金刚大悲经咒则盥沐矣。关联词二千年来，吾中国可名为宗孔教之国乎？余尝设一休想，欲将圣贤经训演为浅说，孔孟仪型别为冠服，百名儒士遍行中外，一如彼宣道所为。况且建谒圣不登大雅，定拜圣之礼，一如彼礼拜所为。必能推释排耶，使尼山一脉充塞贯输于地球之上，岂非大快事乎？书至此，不禁掷笔狂笑。
十八日立秋节。
廿一日阴。午刻在家请客（杨杏城、许静山、李橘农、刘益斋、赵芝珊、钱新甫、李新吾、夏闰枝），皆壬午同庚也。灯下为宝铭讲《史记》，且教以大声诵读之法。昔曾文正论学古文必自熟读始，真无上诀窍也。三国时董遇即谓念书百遍其义自见。盖熟读后意味方能与我浃洽，措辞运笔自能汩汩其来，其妙有弗成言喻者，不雅于老泉自述辛苦给力而益信。张濂卿先生（裕钊）确守湘乡之法，专重熟读，又悉力扬马文尤深（此亦曾文正传授），故其为文意味深厚，笔法雄浑，为桐城末派诸家所不足。吴挚甫先生亦曾门弟子，为文入门桐城，安雅有节度，晚乃心醉时趋，虐待其体，然日本东谈主颇重之。
廿二日阴。伊仲平前辈、姚梓良不雅察来作半日谈。傍晚两至徐处诊疾。病颇剧，姑与抢险而已。夜雨达旦，冷风袭东谈主，已有秋意矣。
廿三日阴暗，入夜更甚。晨起即为花农前辈偕去，为其夫东谈主诊病。肝脉已绝，胃脉亦忽轻薄数（此死脉也）。知不可为，未为立方。至方勉丈、聂访渔两处祝嘏。诣书局午餐，校书四卷。出城再至徐处，则僧徒在门矣。花老债台高筑，绝可惨，余勉措三十金奉之。灯下听雨阅西演义《英孝子火山报仇录》。此书情事既佳，文笔渊雅昂扬，尤可歌可泣。乃余壬午同庚林畏庐（纾）译述者。畏庐给力于《史记》，故行文悉中义法。欲通西学必精中语，不雅于此而益信。
廿四日昨夜大雨如注，朝晨略止。刘益斋前辈率其世兄贡扬来求为其夫东谈主诊病。午后冒雨而往。入城后雨益骤，衣履如沐。诊毕少坐，进茶点后冒雨而归。正阳门表里水深尺馀，几浸车箱。桥下水声暴注，喧豗作雷鸣。一谈皆水，无复泥迹。千辛万苦而至家。医之累我至矣。
廿五日晨雨略止。午后襥被赴淀园。自西四牌楼以南为路工局东刨西掘，无一步平，东谈主坐车中低昂倾仄，刻刻有覆辙之惧，行东谈主受害，莫此为甚。牌楼北直抵淀园，则马路平坦，纵辔而行。出城后，雨后山光翠润欲滴，时见白云起于峰曲，平畴洗绿，湖影摇秋，两岸屡过荷塘，或白或红，清馨扑鼻，觉置此身于绘制中矣。居城中久，偶尔出郊，吸受崭新空气，心旷神怡，于卫生大成心处。西东谈主喜种树，间七八日则出远足行，换受清气，其意可师也。抵内阁公所颇早，独步林塘间，就近有荷花一顷，红裳翠盖，晓悟香风，几忘所居在长安作朝官矣。徘徊不忍去。闻杨少泉到，乃返，剪烛夜谈。复大雨。
廿六日皇上万寿，天竟转晴。辰初二刻，飞腾仁寿殿受贺，臣毓鼎与学士延清、杨捷三侍班，蟒袍补褂（侍读文采误班不到）。礼毕，驾退，臣等与御前二大臣在殿内向宝座行三跪九叩礼，回至公所午餐始归。
廿七日阴。先君忌辰拜供。小门生朱（兆莘）来谒（字鼎馨），门东谈主楚白比部（珩）
之子，燕服见之。闻徐花老之次媳复以产后暴卒读，往唁之。五日而遭两丧，竟不成气候，不忍久坐。因诣王、何二家诊病。余治何氏姬东谈主病，久不效，爰荐潘仲樵自代，同往议病。迅雷疾风甚雨，使东谈主心悸。雨止归。
廿八日晴。先祖诞辰，在大兄处拜供。新授直臬王丹揆（清穆）来拜。王本充苏嘉开海铁路总理，恐弗成兼，余欲举八叔代之。丹揆言，杭甬铁路自办，集款将皆，而英商银公司忽出而梗议，谓中国不妥径办。社交部应之过弱，不敢力图。万一英东谈主复侵犯苏嘉，则吾事败矣。呜呼！以中国东谈主造中国路，竟无其权，此尚得名国乎？外东谈主固横，亦吾外部有以召之。诸公唯享受高爵厚禄而已。门东谈主张景韩来谈。接翁婿函，为永年齿，即复信寄去，并先发一电。申刻赴江苏馆乙酉消夏局。尚会臣新白海外覆按政治归朝，余详问西政。
廿九日晴。伍氏伯仲、曹星阶来辞行。陶芝泉（想澄）来见。徐季龙因其房师万枋钦冤狱事，率其乡东谈主萧群植来见。枋钦系予乙未荐卷门东谈主，官皖时创办咸育公司，开垦宣城荒田，变硗瘠为肥沃，利甚厚。枋钦约张义澍襄其事，张乃叛万，乘隙霸踞，反诬万以账目浮冒。大吏派谈员徐次舟理鞫，徐素以贫酷闻，入张贿，不直万，遽发怀宁县幽囚，万求对证，求结算，大吏皆置不睬。枋钦求救于予及季龙，当为雪此冤枉也。前日与遐龄农年丈（先君丁卯同庚）谈诗，高丈甚契余言，认为知诗，出所作诗稿索序。
三旬日晴。盂秋时享，皇上诣中庸殿阅祝版。臣毓鼎侍班（共事崇山、阿联、周克宽三公）。卯初二刻莅临，起居注官蟒袍补褂立于殿门外。归寓甜睡，至午乃觉。午后写近作十馀首呈高丈。
摘要复宝庆府汤丈书：新秋溽暑犹盛，长沙卑湿，谅逊朔方。敬维钧座万福为祝。新政百出，罗掘俱穷，父母官实不易为。长辈精神才力既足，学问根柢甚深，张弛之间必能掂量尽善。今之堪称能办新政者，大都括民间膏血，博我方功名。士民未享其利，先被其害。国弱敌强，复古固难自强，必谓三百年法制无一可用，关联词当日圣祖神宗缘何致治乎？即交通期间异于闭关期间，然内治旧法竟可全弃乎？近醉西一流东谈主，更创为立宪之说，谓非此不足以救一火。赖上意不甚信之，其势稍閷。夫日本立宪乃在覆幕尊王之后，其要旨在辱骂听于舆论，万几决于一东谈主。吾中国古制及我朝立法之意，何尝不如斯，今乃东谈主弊，违规弊也。乾纲本在捏，乃忽欲移而散之耶？英、德两国君权均笨重，唯法兰西纯乎宪法，然数十年间大乱屡起。其他民主列国常有暴动相称之变，其政治果可师耶？我之不如彼者在陡立之情欠亨，工艺制造考验之法不精，其病根所在则臣下嗜利欺君，无事不存私心，无事不归欺饰，无事不饱私囊。若名为立宪，而仍是此副心肝，不知有何妙用也。即如总理衙门改为外务部而犹是东谈主格，犹是技艺，譬之店肆亏败，唯易一门榜，谓其可致愉快，虽愚者亦不信也。唯司官则较前发财矣。更糟者，科举既废，科甲出生东谈主不胜用，而学堂学生则又知其不足恃而不敢用（学部右丞创为学生毕业不给奖励，唯予证书之议），关联词将以何取士乎？所用者唯捐纳耳，贵游子弟耳，善走路途以求速化飞行之东谈主耳。宦途至本日真堪大痛矣。自庚子以后，二圣望治过切，故新政建议无不立从，乌知若辈之徒为骗功名计哉！毓鼎一腔哀愤，万行抽泣，无日不盼中国强，大清永，万民安。经常从梦中哀泣而醒，泪痕犹渍枕函也。此时雨声浪浪，挑灯写此，公得无讶其痫发耶。
七月月朔日晴。神想颇倦，看西演义消遣。傍晚至粹老处诊病。因饮于低廉坊，折柬招梅叟。灯下写信，夜弗成眠。
初二日晴。午后忽暴雨，一刹即止。午刻访那相久谈。访端午帅及刘仲鲁，均不遇。
傍晚至学堂。新演义《痛史》一种，叙南宋一火国是，苍生忠义之气勃勃纸上，叛臣、降臣卖国靦颜之状如神禹铸鼎，迂回毕现。作此书者怀抱殊不善（愚未便言之），然精神则不可灭亡也。
初三日晴。午后至学堂议事。复至编书处。景湘夜谈。
初四日晴。午后至学堂。发财信，又发汤温丈、张馥荪信。偶看《新民报》申论种族翻新与政治翻新之得失一篇，大旨谓本日救中国，当讲政治翻新，不妥讲种族翻新。满洲与我本非外族，必保满洲始不错保中国。此作者有鉴于新党之将一火中国（排满翻新乃孙文逆说，而学堂少年多和之），为文救正之。其从前宗旨至此转手。文凡数万言，词锋正而辨。
初五日晴，甚热。巳刻至江苏学堂开学。车致和自山西奉讳归，来见。未刻至省馆赴蔚若丈衣冠局。正客为唐春卿年丈、顾愚溪前辈。夜尤闷燥，向明遂大雨。
初六日晴。西风飒飒，残暑渐除，大有秋意矣。午后至学堂草公函致京尹。复至编书处，徐季龙以所拟法学凡例交来，携归掂量。自去冬至今，已将农学进竣，接进法律门，先宪法，次民法，次刑事诉讼法，次民事诉讼法（附裁制所组成法），次国际公法，次国际私法。季龙、俊臣将宪法编成二十卷。余须撤销各事，尽三五天之力，仔细掂量。在家苦壮盛，拟逐日到局，专意看书，亦借以研究法学也。出城至会馆答拜姚梓梁不雅察（文栋）。梓梁有兴办农学实业之志，欲余提倡驾驭。余病其论事太轻而乱，无下手眉目，恐弗成相与有成耳。以其志甚锐，特赞好意思之。申刻至醉琼林赴钱士青之约。近来有两种学胜于从前：曰史学，曰演义。其发明想想，上与国度关系系，下与社会关系系。
初七日晴。天高气清，心神颇爽。唯闻西风有声，殊生感触，殆有生时即带得此性已，亦不知其是以然也。曹筱槎（树培）来辞行。叔掖来久谈。午后答拜数客。至丰泰摄影馆赴乙酉消夏局合拍一像。覆按政治大臣呈递封章言立宪事，有旨着醇亲王载沣、军机大臣、政务处大臣、大学士、北洋大臣袁世凯公同阅看，请旨办理。
初旬日阴。先妣忌辰拜供。午后赴淀园，下榻内阁公所。夜饭后与同署各位在塘边步月，胸次清旷，俗虑俱消。车中想圣东谈主以神谈设教，其中有权实互用之妙。近来讲新学者，概以迷信斥之，固系敢于排古，实少阅历体贴工夫耳。
十一日晴。起居注引见汉主事一员，翰林院引见汉讲官五员，毓鼎帮同荣相请示。
七点钟诣朝房，八点半钟入园门，坐待传呼。九点钟，两宫御仁寿殿，臣先帮带主事跪进绿头牌。退出下阶授折匣名牌于司员，复上帮带讲官。两次恭近天颜。事毕回至公所早餐，即入城。中元祀先，荐茄饼。范俊臣来谈。梅叟来夜谈。致朱经田、陆申甫信，交曹筱槎带。
十二日晴。黎明即为宝惠唤起，儿媳通宵吐逆甚剧。迎张罗、岷远合诊，审系胃热，以凉剂降之。景湘柬问书学，作书八叶答之（另存稿）。傍晚入西城，为景佩珂细君诊病。
出正阳门至宗显堂赴刘益斋前辈之约。门东谈主吴荩臣吏部（鼎全）患温病，延同仁堂刘医治之，投药三剂而毙，可伤可恨！京师此等劣医随处皆是，杀东谈主如麻。予偿献计于凤石师，合凡悬牌者扃试之，医理明通者，给证书准其行谈（门牌须粘证书于上），否则由捕快查禁而打消之。其行谈之东谈主每月进决策治效于局，督理稽其合否，以时而进退之，庶几枉死者少。凤师善其言而不肯行。山东知县吴聚臣（承缵）来辞行，亲戚也，托其带次寅件。
十三日晴，天复闷热。午刻诣编书处，撰法律凡例九则，合品三、季龙、俊臣三稿而改定之。法律一门深通闳实，非可贸贸操觚。给予宪法、民法属季龙、俊臣，以刑律属品三。从前曾以公法属黄补臣，编纂粗就，今亦拟属季龙。四子者皆研究此学而有得者也。
予于法学粗知其义，而弗成通。这次复加校定，逐细编摩，当可获益，所谓从政即为学也。
答拜赵叔澜中书（毓煊），刘户部（启榆），均未值。岷远为儿妇复诊，约其在低廉坊小酌，兼约楫臣、景湘。恭读懿旨，告示立宪主义，裁夺年限，先从改官制泉源。闻将交六部九卿会议。
十四日黎明微雨，旋晴。儿妇病殊剧，且假话妄笑。岷远既不到手，改延潘仲樵诊商，尤无卓见。余乃屏除异论，全心研索病情，自定主意，派头邪侵灼心包络施治，以犀角、羚羊、石膏、连翘直清营分。服药，病甚减，笑顿止，且得酣眠。倘夜半不呕，则大有起色矣。饭后杜门谢客，静看《法律门·宪法》稿本三卷。接八叔沪电。有旨改定官制，交大学士、六部、都察院、堂上官各一员，五督臣妥议，而以庆亲王奕劻、孙家鼐、瞿鸿禨总其成。
十五日晴。儿妇邪妄已退，而病犹不明。六弟媳史恭东谈主诞辰，命儿辈拜供。午后看《宪法》书，译笔之劣，令东谈主沉闷。花农前辈请为其子妇成主。
十六日晴。病东谈主大见弱状，夜间仍呕。连日抢攘，心机为之不宁。朱曼伯世丈（寿镛，广东臬台）枉过久谈。周容阶年丈、张景韩、薛肇庆相继而来，不暇午餐。饭后至编书处。又到景佩珂处复诊。出城至徐处行吊。
十七日晴。病势大轻，唯吞并胃气而已。午前看《宪法》书，译笔浮浅不胜，几于无句无之字，余与痛加删省，稍觉可诵。再答景湘论书。午后诣那相久谈。又至宝瑞臣同庚处，为其夫东谈主诊疾。出城至天福堂，赴大德通孟馨斋之约。
十八日阴。翰林院值日。四点钟登车入宣武门，六点钟抵宫门外朝房少坐，事下，到内阁公所换衣裳，午餐，倚枕小眠，始入城。沿湖而行，冷风徐拂，颇消热恼。
十九日阴暗，午后始止。为吴蔚若丈诊病。儿妇胃气犹逆，以旋覆代赭汤平之。诸城臧性甫（垣臣）来见，景傅年丈之弟，以热河知县改教职。其东谈主朴戆能任事，不善说上官，致为廷用宾都统所劾。接孟庸生日本书并《广西边事旁记》一本，乃庸生兄莼孙（森）
所著。体势一仿《湘军志》，文笔遒健。庸生自游东瀛，为新说所动，颇变旧学宗旨。余年来浏览新派系各书，其发明主义经常足补旧说所未逮，以渐归于实用，其中诚有可取。固守门户之争，排除新学，是欠亨旧学者也；厌薄本来，尽弃所学而从之，是又欠亨新学者也。
二旬日晴。畿辅学生不遵收敛，多次起衅，教戒不悛。余与诸公熟商，不可从新姑息，使诸收效尤，以后办理辣手。因至学堂择其尤不本分内者四东谈主，悬牌开除。余草谕数百言以劝诸生。士习日非，共趋嚣竞，真东谈主心学界之忧也。入城祝桂月亭同庚五十生日，不雅戏一出而归。又至广惠寺行吊。晚，邀云依，大、三兄食蟹。接八叔回音。
二十一日晴。景湘来谈，出所藏精帖共赏之。余近于字学所见颇深，而腕下弗成副之，此殆伏案之功少耳。古东谈主池尽黑，墨成冢，始有所树立。书虽小谈，岂易言哉。看《宪法》书一卷。近东谈主文，其法佳者，条分缕析，善搜剔，工来回，亦自有可喜处。所谓抽蕉剥茧，分风擘流之妙，时复见之。其根底仍在先通中语耳。申刻至醉琼林赴张景韩之约，仅一宾一主而已。复贾子咏信。
二十二日晴。半日会客。午后答拜朱曼丈。申刻与大兄在醉琼林同作主东谈主，吃番菜，颇厚味。
二十三日晴。祝那相五十寿，听戏一出。在兰泉处午餐。沪宁铁路火车开行。自镇迄沪，厘金水卡岁入二百万金，其利尽失。苏抚添设火车税捐，值百抽二五，然所收远不敌厘金。又铁路合同有优免之例（胶济路全免捐税，则以德东谈主强权故也），利源尤匮，乃行文户部，议抵补之策。余与兰泉谈及，因检芦汉措施、公牍遍不雅之。然直豫本系陆卡，以火车税抵厘税，数尚异常，若镇沪则水卡林立，是以取诸商货者至纤且巨，其情事迥不相同也。
又访午帅，贺督两江之喜，亦未值。出城至云山别墅，赴张采南之约。臧性甫以清爱堂正续帖见赠，大书、小楷毕备，心摹指画，颇有相识。文清书，本自东坡来，亦频频仿之。余习
坡书，见文清墨迹而猛进。文清精于用墨亦苏法也。
二十四日晴。博泉丈枉顾，同拟京尹处呈稿，请改金台校士馆为顺直学堂，兼请月款。午间至寿州师处，下廿九团拜请帖，侍坐略谈。诣编书处校阅《宪法》二卷，上灯始归。得门东谈主庭陵令赵用侯（锡蕃）书。
二十五日阴。半日会客。午后至大兄处看病。写屏对六件。晚膳后又至吴雅初处为其戚屠氏女诊病，肝胃大热至于唇焦出血，舌苔黑刺，腹痛面青，其候甚危，医东谈主犹以虚浮药搪塞。余乃用大剂羚膏、元、芍（三味各一两）、黄治之。癸巳同庚闽东谈主陈仲起吏部（震）
偕何默庵（讷）来见，门东谈主何少逸（谌）胞弟也。少逸天才俊发，因朝考违格用知县，家中廉正奉公，衣食不继。癸卯闱自后见，至弗成备贽敬。在顺天候补数年，始得三河县篆，迎母、妻及弟北来。入署甫旬日而少逸病卒读，年仅三十有三。家眷流寓京师，去住无路，公亏千馀金，想集赙以弥之。老弱生存，一无足倚。念书寒士，结局如斯，闻之酸鼻。少逸临危神识湛然，语其弟以生平亲信之感唯恽师一东谈主，大恩未酬，死不闭目，命其弟以遗嘱来谒，求列门墙，以续师生未了之愿。余挥涕受之，且想设法慰其存卒读也。夜雨。
二十六日晨雨犹滴，辰刻启晴，西风荒废，不胜摇落之感。卧榻间忆昔筹今，身世悲凉，痛定思痛。午刻至编书处。散后访朗轩不遇。又至宝瑞臣处，为其夫东谈主诊病。儿妇因痊愈，设酒肴请大嫂及余细君饮啖。我山同庚来作深夜谈，畅论经学，本日几成绝调矣。
近见厂肆一古铜觚，式方，有双环，色斑斓作黝碧，自是唐畴昔物，乃新出土者，或竟系汉器，亦未可知。臧性甫见余之爱之也，买以相赠，置之案头，足供赏鉴。
二十七日晴。伯母吕夫东谈主忌辰，在大兄处拜供。饮后至门楼巷子复诊，热大减，然舌黑犹未退也。仍用大剂清之。余前闻病者作泻，断为中有燥屎，乃是协热旁流。服药后，今早果见燥屎数枚，坚黑如石。众惊为神。又至幼樵处复诊。张冕唐太守（祖笏）来拜。
汉川何勤仿孝廉（世谦）来谒，癸卯荐卷门东谈主也。灯下雠校文毅任江督时，整顿盐务，改定票盐诸疏，细阅之。
二十九日晴。壬午科团拜，在湖广馆演周详部（江西省团拜为主，壬午分地之半），公请座主寿州相国，同庚端午桥制府，刘益斋不雅察，赵芝珊太守，午后均到。余与陈梦陶丈、云依大兄在上场搭桌，请朱曼伯廉访（寿镛）、何小雅太守（刚德）。夜戏有惠兴女士两本，乃演杭州驻守瓜尔佳女士，为兴办贞文女学堂，经费不继，为东谈主激辱，服烟土自裁事本末。始尔演说；次经费被窃；次呈控将军府且请发款，为门丁索贿，格，不得上；次借主索逋；次一老学究冷辞挖苦；次女士服毒后携呈再控，仍格于门丁，毒发卒于辕门；次将军瑞兴审讯，惩戒学究及门丁；次遣佐领致祭，有祝文挽联，并据情实奏，颁发公帑，兴复女学堂，更名惠兴，认为挂念。戏之迂回，皆事之迂回也。不雅者焕然一新，且有拍掌者，可谓精致新戏矣。又汪桂芬演关帝华容谈，力摹老伶陈长庚，形势音节俱胜，在本日诚独出冠时矣。世衰才乏，即戏班中亦有东谈主往风微之感。如桂芬者，犹成熟典型也。忆吴子蔚五兄在时，雅不欲不雅剧，谓东谈主才卑下，不胜今昔之慨。执本日以较予幼时所闻见，即此一端，洵痛定思痛也。次儿宝襄去夏承嗣瑾叔九弟为子，憎其粗劣，不受教，遣归本宗，至本日到京。承嗣大事也，出尔反尔，有同儿戏，可叹好笑！瑾叔有书来，因泛言答之。
八月月朔日晴。祖妣诞辰，在大兄处拜供。宝惠蒙那相（新放崇文门正监督）派充前门车栈查税委员。
初二日阴暗。午后至吴雅初处，祝其太翁生日。归寓吐水，甚狼狈。一火弟叔坤诞辰，遣子侄辈拜供。
初三日晴。午刻至编书处吃丁祭胙肉。偕闰枝访寿州师处商榷《宪法书》体例，未见。议新政大臣奏陈改定官制大纲，留中不下，盖圣意犹欲审慎此后出也。
初四日晴。午刻至云山别墅，赴刘博丈、何梅叟之约，陪周子迪方伯（莲）、朱曼丈也。散后访闰枝，再偕谒寿州师，侍谈良久。陈松山侍御疏劾疆臣专擅，庸臣误国。太
后持示枢臣，片霎收回。闻疏辞甚切，直可谓向阳鸣凤矣。惜不得读其全文。
初七日晴。（前两日失记）秋分节。至三圣庵吊何少逸，致赙仪三十金。午刻与二川友酌于低廉坊。归寓校改《宪法》书一卷。新裱成清爱堂帖六册。刘帖在本日已不可多得。此乃臧性甫所赠，犹原拓也。文清书悉力颜、苏二家甚深，其高处乃逼钟太傅，可悟坡书全从魏晋来。余自戊戌始，学苏字，专守晚香堂，奋勉虚和入，门庭颇正，然无意亦用偏锋侧势以作态。嗣忽写景苏园不雅海堂摹拓本，几堕恶趣。甲辰年得旧《绛帖》及《戏鸿》、《快雪》初拓本，乃取其中平原《鹿脯帖》三本互证，各临百馀过，参以《送刘太冲序》（戏鸿本最好），用笔始定。次年又得刘文清墨迹两册，寻其进出退换之妙，于坡书大有入。盖文清书实导源颜、苏以自出一家，余则祖颜而祢刘，于中窥取坡翁正高眼藏，就此专下工夫，当可为成体书耳。
初八日晴。写复亲一又信三封，均交邮局。午后访经仲，交去戏价银壹百二十两。又至吴处复诊。又至会馆为同乡程蕴生（文灿）诊病，几为庸医所误。因申戒长班，此后寓馆各位有病延医，须请余疏通，不得妄延市医。申刻赴吴少渠聚宝堂之约。
初九日晴。大宁县李（丕基，字少文）来谒。午刻性甫招饮广和。散后至编书处。
新吾同庚携大蟹廿八只，围坐大嚼。趋公友一又之乐，异时可想也。出城至聂处诊病。晚，儿女辈设酒肴为余暖寿，颇极天伦之乐。朱子文、魏绍庭招饮，皆辞之。圆白梨、牛奶葡萄皆朔方秋果之上品。梨能润肺，葡萄能滋胃液，西东谈主啖煎炙物后必食鲜果以熄灭气，活血管，得卫生之理。若华东谈主食肴多清汤，则与鲜果并进为不宜。此立法是以当因地制宜也。
初旬日晴。余四十四岁生日，亲一又枉祝者四十馀东谈主，一日连绵络续，此足见情面之相爱矣。女儿于傍晚招伶演戏九出。笏斋自南边来，请其过舍略谈。
十一日晴。谢城外客。晚，访笏泛论。
十二日晴。林诒书约正阳楼食蟹。散后与大兄访笏斋。出示《灵飞经》墨迹，共四十三行，内有十二步履石刻所无。经用细麻纸写，锋颖毕见，墨彩犹存。此乃陈氏《渤海藏真》祖本，真连城之璧也。后附香光跋并两札，即当日质于海宁陈氏及自后取赎时所作。
陈氏以此经归香光，而抽去此四十三行，香光竟未检知，随又质于他氏。唯陈氏刻《藏真帖》时，独遗十二行，殊不可解。翁氏藏此经始于文端公，文端传松禅相国，相国于光绪甲午中日开战时，授诸笏斋，而跋识其始末。笏斋慎秘不敢示东谈主。余久知其事，亦未敢请不雅。今因将有大同之行，始出而示余。生平眼福，斯为最矣。归寓检《藏真帖》细不雅之，方知当日钩镌精审，毫发不遗，下真货仅一等，若滋蕙刻本，则去之远矣。无怪渤海灵飞之见重宇内耳。《灵飞经》想翁断为钟绍京书。余不雅唐东谈主写经字体多如斯，余所藏《兜沙经》及安素轩所刻唐东谈主写经数种，竟如出一手，《兜沙》尤与《灵飞》左近，关联词想翁之说亦悬揣耳。《灵飞》有名以想翁及渤海一刻也。若《兜沙》则知者鲜矣。其实二经妙处不相陡立，其中亦有幸有倒霉也。
十三日晴。体甚倦，未至编书处。送去复辑数册。
十四日风雨交作，凉甚，可着三棉。惮雨不外出。遣李升诣昆、孙两师处敬送节敬。
十五日晴，西风特寒，似重阳天气。午前祀神。至大兄及保安寺街董处贺节。午后至保之师处贺节。上灯时两宅祀先。夜半在中庭赏月，徘徊久之。澄澈白皙，清东谈主肺腑。
月中黑影，相传为地面侧映之影，西东谈主用沉镜测看，则谓其中有山有沙漠，唯无水无空气，故不生动植物，无东谈主。余用小沉镜细不雅，其有质及空处颇与东半球相似（亚洲、欧洲、非洲及日本三岛隐约可辨，海洋想法亦颇似，唯无澳洲一块地耳）。其说究弗成定也。
门东谈主李硕辅自常来见。此节应还账目及支付一切，俱委惠儿司理，余不干涉，颇觉省心。
十六日晴。叶玉书、朱祐三、马隽臣、苏济帆同期来谈。饭后至三圣庵吊吴荩臣之丧。旬日之间两哭门东谈主于此地，东谈主生有足悲者。少逸、荩臣皆有老亲，皆无子，皆有胞弟自闽来治丧，亦奇事也。入城谢寿。至瑞臣处诊病。接董绶金同庚日本书并近作诗十首。
又得门东谈主朱颂青大令（远缮）兰州书并伴函。
十七日晴。午刻至北新桥王大东谈主巷子景朴孙（贤）表侄处为其太夫东谈主题主。顺报答北城客。答拜吴子明，未值。至葛振老处诊病。夜，西风甚厉，落叶满庭。
十八日晴。至编书处。
十九日晴。发五弟信。晚，访笏斋，大、三兄亦相继而至，谈至夜分始归。余于节前以廿四金买戴文节山水扇面，神韵秀远自若文字除外，静对良久，能令东谈主舒畅意远，翛然情怡。二王家数虽大，然以文节当之，别有一种脸色，弗成相压也。南皮文达师，专师文节，然只能得其简澹，脸色迥不逮耳。携示笏斋，共观赏不释。
二旬日阴。北风惨淡，竟有酿雪气候，觉有无尽感叹触上心来。午刻至编书处，整理进呈正本。这次所进《宪法》九卷，乃隽臣一手所编，殊有档次，持择亦不苟。散后偕李新吾、唐秀峰谒寿州师，磋商翰苑新规制。又为叶玉书事求师说项。即答访玉书达此意。归路至低廉坊赴梅叟、云依之约。嘱惠儿逐日点看《谕折汇存》，定为灯下课程。遇有进攻折件及文笔佳者则再三读之，借以学为公牍文字。昔顾亭林、曾文正皆于邸钞辛苦，盖以日之馀为之，看似轻闲之事，而获益则甚大。
二十五日晴。午刻至畿辅前贤祠赴朱祐三之约。散后入至瑞臣处，为太夫东谈主诊病。上灯时至北洋公所赴瑞臣、仲鲁局，与午桥同除夕谈。
二十六日晴，甚暖。午后至北城答拜袁幼安亲翁（学昌），翊虞侄媳之胞伯，新自皖来过谈班，与予不相见三十年矣。灯下疏漏玩赏《戏鸿堂帖》所收坡书，如《养生论》、《赤壁赋》、《黄州帖》，皆极佳。其馀零跋数种，均有韵味。又跋杨少师《韭花帖》一段，学书者不甚提神，其用笔颇近香光，恐是香光以己之笔法钩勒，遂改面庞耳（自来钩帖者多有此病）。即《韭花帖》亦全是董意，岂董书固从少师此帖出乎？原《送刘太冲序》及《刘中使帖》，遒健郁茂，最当学。习坡书必先习此二种，以取浑朴之致。《鹿脯帖》似逊《快雪》。
《大令保母》石刻，仅见此帖，虽剥落太半而劲厚完足，俱大神力，不雅此乃知信本书实出大令。
二十七日晴，燥闷殊甚。午刻至曹、马两处谈喜。至惠丰堂赴牛香山、孟馨斋两局。
夜雨。接伯诚侄信。前在瑞臣处见张从申书《茅山玄靖先生碑》，笔法极近李北海，而更圆满。所谓洞达粘稠同时兼备。自来无东谈主专习。瑞臣云，此帖系东谈主间孤本，索价三百金。无惑乎习者少也。
二十八日阴。笏斋来，携示吴涣山墨迹十册，皆画树石，荒寒简淡，文字极高，其门道虽似南田翁而气息迥然不同。午后祝吉甫生日。即襥移宿海淀万兴堂，适笏斋有事来此，对床夜谈，甚乐。夜半睡醒，觉万籁都寂，并柝声犬吠皆不闻，唯闻阶下螀啼而已。
二十九日阴，晨雾甚浓。五点半钟起，六钟诣宫门外，八钟事下，仍回海淀，与笏午餐而归。大风骤起，黄叶乱坠如雨，秋意深矣。袁幼安父子、杨少泉均来谈。刘巨卿招饮，辞之。接翁婿信。
三旬日晴。与朗轩、大兄在予处为笏斋设饯。午后客即来手谈。三兄次日起身南旋，交去老姨浑家一信并件。
九月初三日晴。为大兄诊疾。至润雅舍处谈喜。午刻至尹署赴孙慕韩京兆之约。散后诣编书局一转。出城赴伯皆局。席半，吴雅初遣急足来追，二妹小产后下血过多，气欲脱，余诊其脉甚危，以姜附参芪救之。
补：初二日晴。午后王辑甫约广德楼不雅剧，天福堂夜饭。谢医也。
初四日晴。雅初柬来，竟然起死回生。来回诊，改以救阴为主。又为对门余子镜同庚（宝蔆，辛卯同庚）约去为其太夫东谈主诊疾。至广和居赴闰枝之约。橘农在长椿寺为其先公禄生年伯作佛事，因往见礼。归路又至朱哲丞处诊疾。镇日仆仆车马间，无非看病、赴局，求一刻伏案而不可得。归寓在灯下必看书十馀叶以养心，日认为常。六、七弟之卒读，今
日已大祥矣。流光如驶，悲感不胜。接史持叔信并伴函。明吴桥范文忠公象牙钤记（范景文字梦章，阴文），从前常熟相国师得于厂肆，以赠高阳文正师。适畿辅前贤祠落成，师遂送入祠中珍视。庚子联军入城，此印失去。月之月朔日，笏斋偶游厂肆，复得之于茹古斋，以六金购回。质证于余，一见惊喜。因乞其复归乡祠，以完先贤手泽而成先相国之志。
笏斋亦甚怡然。拟置一椟，详记始末而镌之。忠贤名印，历劫来归，若有神灵呵护，而两次皆得自翁氏，洵一段佳话也。因作柬告博泉丈。
初五日晴。振贝子嘱杨朗轩转致予，欲得一见，因于三下钟时往谒，贝子极致久仰之意，泛论一时许始出。贝乌有怀乐善，无华冑豪迈之习，可敬也。归路访朗轩未值。看裁剪《宪法类》一类。
初六日晴。午后至编书处，上灯始归。
初七日晴。霜降节。唐春卿年丈枉谈两时许。丈最健谈，论局势滚滚数千言不倦。
午间为雅初夫东谈主复诊，予前列用肉桂，旁东谈主见其口渴面烧头痛，谓不宜再用热药，禁使勿服。病复反复，殊剧。予诊其脉洪大而散，所现热象乃虚阳飞腾。若与凉药及发汗药，阳必立脱，因力与辨证，仍用桂一钱，佐以牡蛎，以潜其阳。雅初亦悔之。服后诸苦顿平。
此等处非眼明力坚，弗成出死入生也。数年来，事无一成，学问不进。唯本年读仲景书颇怡然会心，为东谈主施治，渐有把捏，以此为利济之方，差为不负岁月耳。未刻至乡祠赴劭予丈之约，宴于三层楼上，凭栏俯瞰，心目为之一廓。席散，又与劭丈密谈良久。上灯时入宣武门，至尚会臣同庚宅，与同东谈主补祝那相寿辰，亥初刻出正阳门归寓。
初八日晴，甚热，复御夹衣。看《宪法类》二卷。予因编书处差事，得以研究法学，补向来未用之功，却极成心。午后复至吴、余二家复诊。一则少年用温补，一则老年用攻下，何所容痴呆于其间哉！申刻至笏斋处公局。
初九日晴。午初刻江苏会馆秋祭先贤，毓鼎司读祝。饭后偕橘农、新吾、闰枝疏漏清游。上永定门城墙，登高眺远。江亭车骑阗咽，酒食征逐，正在壮盛世界，因过门不入，至公善堂，登吕祖阁久谈。晚，小饮于广和，予作主东谈主。年年此日均与知已数东谈主作冷局，今渐凋零矣。
初旬日晴。午后至编书处，上灯始散。
十二日大雨镇日，北风稍凉。午刻入城，访朱子文以践昨约。出城至番禺馆赴伍叔葆之约，冒雨而归。日来患怔忡甚剧，心如舂米，耳如鸣金，通宵弗成眠，盖心血销耗殆尽矣。若非屏除懊悔，清心养气，此疾弗成平也。
十三日晴。大嫂五十三岁生日。午前祀前室管夫东谈主，礼毕至大川淀祝嘏。面后至门楼巷子诊病，复归大兄处晚宴，倦极早归。
十四日晴。同乡吴吉初（介璘）来谒，安徽军备学堂四品军官，从河北看操来京，持季申兄信求见，与谈，殊有见地，论亦持平。吾乡少年颇有崛起足用之才。吉初与张侠诚皆军界中东谈主材也。午后至葛振老处诊病。申刻至湖广馆赴宝鼎臣昆季局。接常州信并六房所分二百金。
十五日阴，风甚寒，须着皮衣。六弟媳大祥，因在龙泉寺为其细君作佛事。聂献廷来拜。
十六日晴。看《宪法》书二卷。午后诣编书处。晚，在家设席，与大兄合请袁、刘二亲家，并为笏斋作饯，又请潘经士太守、朱祐三大令。总核王大臣复奏新官制，上留中不下。召见庆亲王至六刻之久，然后诸枢臣入见。闻圣意不欲轻发也。濮青士丈寄示《游岱漫笔》一卷，凡万馀言。因姚惜抱、吴谷东谈主二记，意在作文，于景物不免从略，乃以聂剑光（钦）《泰山谈里记》为本（此记惜抱为作序），就所亲历者步步识之，条而列焉。自来记岱游者未能如是详确也。文笔疏散历落，自成章法。工于写景，如入绘制。摹绘日不雅峰望日出一段，尤能达难状之景，不减柳子厚。快读一过，不止身历其间，令东谈主艳羡。因
嘱刘孟禄录副藏之。
十七日晴。夜风甚紧，晨起遂结层冰。笏斋赴晋，送之于火车，一揖而别，黯然断魂。予与笏斋恨相契迟而相违速也。与嗣芗前辈午饭于万庆楼，偕诣金台书院新顺直学堂搜检课程。近街秽水渟腻，污恶之气触鼻欲呕，大于卫生有碍，而捕快厅、卫生局熟嗅若无鼻，异哉！接湖南吴镜仪信，介其友山阴王靖宣（允猷）致仰慕之意，愿缔神交。予何德能而致此虚誉哉！愧悚交集。（王现为常宁令。）
十八日晴。午后至学堂阅招考更生课卷。遐龄农年丈以《竹隐诗存》索序，余因患怔忡，弗成构想，久未下笔，高丈将出都，乃于灯下属稿，始创初就始寝。
十九日晴。管夫东谈主忌辰，拜供。此后客来，不具载，唯首次来见者，存其名字、邑里，以备稽考。其有事见访者，亦记之。午刻至万福居赴保之师之召。归路答拜数客。将诗序略加掂量，写送高丈。用诸城笔法作小楷，是近来跳跃处。灯下习书，为朱祐三写大斗方。又读朱子古文数篇以定心气。复吴镜仪信。
二旬日晴。午后至湖广馆祝华弼臣祖翁九十寿，听戏数出。奉旨改定官制：军机大臣（庆亲王、瞿鸿禨仍留。鹿传霖、荣庆、徐世昌、铁良免。大学士世续、广西巡抚林绍年新东谈主）仍旧。内阁仍旧。（此下新旧各衙门均遵新排值日顺序。）外务部（尚书那、瞿留任。左侍郎联芳留任。右侍郎汪大燮）。吏部（鹿留任。左侍陈邦瑞。右侍唐景崇）。民政部系捕快部改（尚徐世昌。侍赵秉钧、毓朗均留任）。度支部系户部改，以财政处并入（尚溥颋。侍绍英、陈璧）。礼部以太常、光禄、鸿胪三寺并入（尚溥良、侍景厚均留任。张亨嘉）。陆军部系兵部改，以练兵处并入（尚铁良。侍寿勋、荫昌）。法部系刑部改，专任王法（尚戴鸿慈。侍绍昌、张仁黼）。农工商部系商部改，以工部并入（尚贝子载振，侍唐文治、顾肇新均留任）。理藩部（尚寿耆。侍堃岫、恩顺）。内政府（新添奎俊管印钥）。钦天监、翰林院均仍旧。都察院（都御史陆宝忠，副伊克坦、陈名侃均留任）、宗东谈主府、学部、銮仪卫均仍旧。大理院系大理寺改，专掌审判，升正卿为正二品（沈家本）。邮传部新设（尚张百熙。侍唐绍仪、胡燏棻）。其余御病院，各旗（尚书、侍郎不兼正副都统）、侍卫处、步军管辖、顺天府、仓场均仍旧（不值日）。所裁各堂官均以原品食俸，听候简用。其各直省官制陆续编著，妥核具奏。
二十一日晴。午后至编书处。傍晚赴聂献廷吃羊肉之局。父子伯仲叔侄五东谈主。先炒，次烤，次暖锅，果腹而归。
二十二日晴。午后梅叟来，偕至三胜馆赴遐龄丈之约，三东谈主清谈，上灯始散。刑部尚书葛宝华改授都统，吏部侍郎李殿林、张英麟改授副都统。此本朝三百年来所未有也。
尚书陆润庠以尚书监顺天府尹，侍郎李绂藻以侍郎充国史馆副总裁，诸大员皆安置矣。
二十三日晴。午刻至编书处整皆进呈书。出城至门楼巷子复诊。送上谕，加翰林院、都察院津贴。翰得三万两，都得四万两，分散匀给。昨闻寿丈述，同治初，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，上坐居中，两宫在帘内分傍边坐。恭忠亲王为议政王，立帘前传语。两宫批事不动朱笔，用小铜印镌同谈堂三字决事。至光绪初元再垂帘，则用朱笔矣。
十月月朔日阴，甚寒。我方亥与先茔叩别，瞬七年矣，南望松楸，不胜悲怅。三兄挈蔆侄女自南来（此廿八日事）。午后至李荫墀丈处诊疾。吕业卿舅枉过，约往低廉坊，并邀缪子许。
九月二十八日与遐龄农年丈、何润夫表兄酒楼叙旧，用西法摄影，各系以诗，即送高丈赴长沙尘海再会眼倍青，当年父执已晨星。尊前旧话追天宝，别后相想满洞庭。白首黄花无世态，深衣博带有先型。图成留取它时见，一夕西风上画屏。
初二日阴。业卿舅得电丁母忧，偕大兄诣店唁之。至阳春居午餐。入城至广宅诊病。
出城又至刘幼樵、王叔掖处诊病，上灯始归。北风峭甚，归寓以酒暖之。
初三日阴，已六日不见日光矣。午后至长椿寺行吊。诣编书处。申刻赴朗轩广和之约。灯下读《三国志》吴传数篇，深宵始就枕。治史学者，自来以四史并称。其实多悉力马、班二史，读范史者已少，若陈史则皆连类及之，罕专治者。余于癸未夏，自京师买局本《三国志》归鄂，从赵君元直借何义门评本，用朱笔过录，此为余专治陈史之始。嗣后见评述家语，即录之简端。二十年来，所见不下二十种。书眉纸尾，蝇头细书，排列殆无隙地。余有心得，亦附注焉。较诸凌氏《史汉评林》，有过之无不足。陈氏正文，粗能背诵。
裴注亦十记其三。其中言外之旨，疑难之义，搜剔几尽。自来治国志者，当无有专于余矣。
去冬大兄借去过录，十二月初，余忽强索而还，遂免二旬日回禄之厄，若有以偿余之劳者。
近来逐细研求，所见颇进，乃别购一部，拟以余意重为品评，且以传诸子侄。凡经世之方，治兵之法，管事守身之谈，获益正自无尽，不特沾沾为史学而已。
初四日晨起见屋瓦白积二寸馀，问之更夫，知子夜后大雪达旦。祥霎早降，殊可喜。
乃约大兄、三兄同饮阳春居，欲啖烤羊肉，以风大而止。复访业舅。申刻赴梁温甫广和之约。
初五日晴。伯父忌辰，在大川淀拜供。饭后至天寿堂赴张振丈局。归仍诣大兄处。
与伟臣手谈。受风寒，头痛吐逆，甚苦。
初六日晴。一日谢客。午后约三兄来，共议南中田产，偌大众私，悉付外东谈主司理，任东谈主固不妥疑，然稽核亦安可少哉！予立议，伯仲四东谈主在外，每岁必轮一东谈主归家一月，踏勘钩稽，稍杜侵欺之弊。王姬亥刻举一男，第七子矣。宝惠等若能友恭辑睦，则齐心合力，多男足以昌家。倘因异母之故，私党乖违，各存意见，异日家庭之忧，正未已也。特书于此。吾身后，汝伯仲阅之，当善体吾怀。宝惠为长兄，尤当善处之。
初七日晴。壬午科公请卓芝南（孝复）、于梓生（宗潼）、王梦渔（维屏）三太守，杨杏城左丞，李伟侯副都统。客皆到，尽欢而散。灯下读《通鉴·汉魏》一卷。三国东谈主才最多，君臣才略各不相下，是以成鼎足之局。其中事实最好意思瞻念。
初八日晴。小孩洗三。
初九日阴。午后至编书处。申刻至云山别墅赴润田之约。
初旬日皇太后万寿，升仪鸾殿受贺。臣毓鼎侍班。黎明由宣武门入西长安门，步行出阙右门，骑马诣西苑，入宫门，沿湖度板桥，经勤政殿前，过旧仪鸾殿瀛秀门外（今改建西法楼房），北行入宝光门，历长廊，与共事会于景福门，在黄幄更衣。太后升殿，上在来薰风门外阶上率王公百官见礼。起居注官朝服序立于阶下北上东向。一二品大员拜于景福门外。礼毕退出。衣重路遥，汗流被体。在六项公所久憩乃归。是日天气晴和，日光晶朗，夜中月色尤佳。
十一日阴。为笏斋、大嫂送行。答拜各客。与周少庭久谈。少庭言河南可兴之利极多，畜牧种树，收效尤易。我辈若买二顷荒田，专心货殖，十年之中，可致巨万。其说可信易行。本日为士为官，皆弗成营生，唯有做生意一法耳。夜与润田、景韩饮于福兴居。饮毕步行游前门大街，电灯牌楼两处，每坊约百馀盏，光明如昼。古东谈主上元之火树琪花恐弗成如是灿耀也。游东谈主如织，赖警兵镇压，多而不紊。
十二日晴。连日读《资治通鉴·三国》时，从孝献皇帝甲卷起，逐日一卷，醰醰隽永，寝馈不释。以此纪年者为经，以陈志为纬，熟读深想，不特精习一旦东谈主事，经世宰物之学即在其中。余盖屡有微验，知才识所及固异世而同符也。傍晚赴伟臣手谈局。
十三日阴，有风。大兄移寓南横街笏斋宅。自旧年十月至今，兄已四易其居矣。饭后往看之。申刻赴景韩福兴居约。接季文曾叔祖信，知高叔祖母陨命，寿八十。来信情真
语挚，异常沉痛，触我孤露之悲。
十五日阴。怀远凌震如大令（钟伦）来见。客去，至编书处排校副本，以家中事杂，不得静坐也。傍晚始出城至冯公度处行吊，朱湛卿处谈喜。复孙仲山信。又唁季文先生信。
十六日阴。午前诣编书处。荣相特来议恩赏津贴事。拟分三级：掌院得六掌珠；开坊翰林得一万二掌珠；编检得一万二掌珠。学士每年可分五百金。荣相去后，即行至刘博老、吴絅斋两处谈喜。
十七日晴。甚暖。辰刻至三圣庵行吊。至学堂看补考卷。在堂午饭。吉甫邀万福居，未赴，赴其庆乐不雅剧之约。与云依及三兄同车而归。篝灯作《游岱漫笔序》，方针两夕此后完稿。有惜抱翁《泰山谈里记序》在前，此文不易下笔。予乃另用一种文字以避之，而修词之际去冗去俗，涂乙殆遍。甚矣，予之窘也。同乡薛叔平（鸿年）来久谈。
十八日晴。先妣诞辰，拜供。孙曾列拜，济济满堂，惜吾母之不足见也。申刻至宗显堂赴余子镜之约。席半，又至低廉坊赴兰泉之约。
十九日晴。午刻诣编书处。至李荫丈处复诊。出城至张处诊病。灯下题徐花农前辈韩亭继咏册，予作七绝三首。
太安驿有碑，乃昌黎使王庭凑时所作诗，年久将坏，花老典晋试过此，作亭覆之，系以四诗书生持节抵大军，衣血先忠感健儿。虹气蟠空馀片石，二陵风雨数行诗。
寰宇孤亭古驿秋，当年学使奖风致。至今手版参衙日，谁向韩陵问旧游（花老督学粤东，所留名迹尤多）。
出手珠玑翠墨新，一时文臣尽诗东谈主（俞廉访廉三和诗并排焉）。重温十五年前梦，瑟瑟西风拂鬓尘。
二旬日晴。吊胡筠楣侍郎之丧。至葛振卿都统处诊病。适景月汀将军在坐，相与泛论。申刻赴伟臣低廉之约。沈封丈、何梅叟、杨朗轩来谈，深宵始去。
二十一日晴。三兄生日，往祝。面后偕三兄访萧翰臣，同至中庸园不雅剧。散后赴幼安低廉之约。看番邦演义，译者有云，世界精致日进，则东谈主智愈出，讹诈伪骗之事愈多。
此言乖张之至。关联词愈精致愈霸谈矣。本日讲新学者所见类如斯。昨范俊臣论近来物价翔踊，谓世界精致愈进，则百物愈昂，费用更费。此说亦怪，然却有因。近时西洋确是如斯。
盖西东谈主嘻是图，专以土货出口，能牟异国之利为宗旨（不雅其松开出口税，加重入口税，宅心可见）。地狭，坐褥本未几，加以贩运出口多多益善，则本国之货存留必少。以产货易金银，金银固见其富，而所馀之货则不敷国东谈主之用，百物之价安得不昂乎？且金银富则蹧跶品必易，不期其奢而自奢，费用又安得不费乎？若此者，岂可诧为精致而效之？吾中国盛时，则讲生之者众，食之者寡，为之者疾，用之者舒，而财恒足，乃富国之要谈精言。
彼厚爱泰西者乌足以知之！发翁氏六妹及娴女信并小孩服饰，托翁景之带。
（原稿此处空三行。以下失记。逐个整理者注）
丙午十一月月朔日阴，大风。巳刻即诣编书处。傍晚易马车出前门，至金台书院、顺直学堂，到家未上灯也。
初二日晴。先府君诞辰，拜供。草广西阳口、恩乎二县改隶阳江州未便疏。二县本隶肇庆府，岑督奏请改属，经政务处议准，绅民咸认为未便。余采舆论为此疏。申刻在全蜀新馆公饯林梅桢同庚。林由户部郎中新放杀虎口监督。初用汉员也。
初三日晴。至编书处复看进呈竹素。出城至聂献廷处为其太夫东谈主复诊。两日读严氏所辑《三国文钞》，粗尽一过。三国文上承东京，下开皆梁，茂好意思清刚，自成佳构。自来作
古文，无学之者。予有志而未逮也。掌院点予充元勋馆总篡。
初四日晴，风复稍寒。江宁谈台黄（仁济）来见，畅论江北水患赈抚饥民之策。其谓散赈宜我动而民不动；饥民就赈宜散而不宜聚；饥民之极贫、次贫当论当今，不妥论平日。皆有磨真金不怕火之言。午后诣寿州师叩谢。又答拜各客。至刘幼樵处诊疾。灯下草州县公费宜均，以期久任而专责成疏，简略完稿。鱼豢《魏略》久一火，仅见《三国志》裴注所引，然辑之犹得廿馀卷，可窥梗概。其书虽名为略，而实意在详赡，多录琐事，点缀极有致，经常以惨酷见长。一二前言亦有风神。似意在学步龙门。予颇嗜之，惜无写手录出，评点而讽诵之。倘能学其叙事，当胜于学归震川。而史家不为立传，至使表德爵里学行皆无可考，若非裴注征存，则名氏翳如，文章灰灭，后世且不知有是东谈主矣。夜，大风。
初五日晴，一日大风。修正疏稿，请袁老汉子缮折。饭后至吴质钦处为其夫东谈主诊病，适忠雅臣孝廉在坐，留饮共谈，云依亦至。云依屡为予谈雅臣之品识，果胜时东谈主。夜饭后，熟炭篝灯作应酬字六件。夜风尤寒。吾辈拥炉饮酒，下帷看书，几不知门外冰雪之侵凌，穷东谈主将缘何堪此。近专读《三国志》，其中名臣议论，指陈时弊，至二千年而犹信。其为人处世之谈在在可师。史之成心于东谈主如斯。
初六日晴。小孩弥月，定名宝宪，小名贵官。午刻祀先。刘伟臣、濮云依、杨朗轩、孟馨斋皆来贺。赵剑秋自江右来，谈及萍乡、醴陵、浏阳匪贼有翻新党在内，树白旗，白衣白帽，号褂圆光书“翻新时尚”，后甲“汉勇”，江鄂督俱派兵往剿，未知到手否。此彼固弗成成事，然足以启乱，不不错其懦夫而忽之也。朝廷责巡抚吴重熹弗成办，乃更宠擢邮传部右侍郎，而以瑞良代之，恐有负垂之忧。午后至长椿寺吊许筠庵师之丧。归诣大兄处与朗、馨共谈。
初七日呈递封奏一折一派。皇上御太和殿阅祝版。臣毓鼎侍班。四点半钟到东华门，冒风而行，至殿上与共事皆班（世仁甫、阿简臣、吴纲垒）。六点一刻莅临，起居注官蟒袍补褂序立殿门槛外，上见礼毕，舁香亭出，上目送香亭出太和门，乃退。西北风拂面，两耳冻痛欲脱。御香沾衣，久而不散，经暖尤香。（太常寺已裁，礼部堂官代其事，忘奏礼成。）余绕谈至景运门外陆军部朝房候旨，八点钟事下而行。回寓稍睡。风已五六日未息，天甚寒，一日不外出。吴经才来谈。
初八日晴。长至节。昨折片均交政治馆。闻刘仲鲁同庚言，正折已通行各省督抚矣。
大风仍寒。宝惠生日。午后至张劭予丈处谈喜。入顺治门至质钦处复诊。又赴熊经仲同庚之约。钱士青邀饮燕春园，辞之。江南水患，懿旨赏银十万，截漕折银三十万两，本日又赏帑银十万两，天恩之待吴民至矣。
初九日晴，风止天稍和。江苏同乡官具折诣阙谢恩。八点半钟向乾清门见礼，到者仅十东谈主，会聚丰堂早餐。至北城贺李伟侯通侯娶弟媳之喜。闻颍寿淮扬流民集清江浦者约四十万东谈主，若父母官不善安插，设法遣归本籍，万一为匪贼煽惑，将有腹心之忧。归寓看民法稿本五卷。
初旬日晴。答拜各官。道贺宝鼎臣太夫东谈主寿。申刻赴刘惺庵宗显堂约，席半复至广和居赴许锡珍约。
十一日晴。嘉定周揆一（世飏）来谈（以候选谈在沪随办商约，与寅臣死党）。入西城至吴质钦处复诊，因留午饭。质钦言，南洋诸岛华商多以猪囝小工起家，累致巨万，西东谈主谓华东谈主俭啬吃苦，为西东谈主所不如。出城祝雅初生日。归寓葛振老来就诊。振老于长至日悬腰刀巡绰坛墙，今又派经管新旧营房，皆三百年来所未有也。灯下复叶玉书、万枋卿两函。
十二日晴。邹咏春、刘正卿、鲍川如三君同来，议江北筹款赈抚之法。至低廉坊午餐，川如作主。同访黄慎老裁夺。具公呈于度支部，请拨广西收捐溢款（可罕有十万金）。又拟办法五条，公函致陆凤石、伯葵二公，请其提倡。常年奔波，如斯半日，粗不负耳。甫归寓，
闰枝、仲度、星桥、新吾、石麟又招饮低廉坊，公饯橘农。接庄想缄龙州书，顺手作复。
十三日晴。赵剑秋、郑干卿来谈。门东谈主张吟樵及干卿皆在大学堂师范科将次毕业，吟樵以举东谈主由钦派大臣拣选热河知县，吏部请示引见，奉旨发往热河，乃大学堂行文臣部扣其证书，须毕业后再尽义务六年，方准发往。是皇上准其发往，而大学堂反不准，谕旨不错不遵也。干卿则以内阁中书入堂，毕业后亦须尽义务六年，六年有功无过，方准该员具呈以原官回内阁。若有不尽，则从重办处。是该员入堂修业，无故自寻收敛，反不如堂外东谈主得以浪漫官吏也。学堂立法如斯，是直设罗网于国中耳。闻皆出李柳溪、戴邃庵之意。
李专以尖刻张其威福；邃庵亦系予乙未本房门东谈主，生性矫矫自好，不知缘何乖戾乃尔。午刻诣编书处，散后至吴质钦、顾泮香两处诊病。
十四日晴。江苏京官公折谢发帑恩。度支部据予等公呈入告，请拨广西溢收捐钱六十万两，奉俞旨膏泽之及吾苏者前后一百一十万，其数不为不巨，全赖任事者之得东谈主矣。
此呈昨日午前始到部，今晨已达天听，定稿叙折不过半日。近日部务整捷，毫无积压，于此可见。而铁绍诸公之神志民瘼，救灾如救火、己饥己溺之怀，尤可感可敬。濮青士丈七十七岁生曰，至云依处拜祝，在彼午面。川如、正卿过访，偕访咏春前辈未值，复访蔚若前辈久谈。申刻云依邀饮广和居。
十五日晴，天气复暖，唯苦燥耳。黄慎丈、顾渔渭、林少敭（名惇泳，己丑年侄）、刘正卿相继来谈。午后至李珩甫处谈喜，为吉甫夫东谈主拜生日。申刻在福兴居请客（正客王季樵前辈，李橘农、赵剑秋、程冠卿），因公致午帅电，请调刘钟琳、朱学程二君至江北放赈。刘号朴生，朱号绍依，皆扬州东谈主，素以勤恳朴实著称。阅《阁钞汇编》，毓鼎初七日正折已发钞，折尾奉朱批，著交覆按政治馆行文各督抚，体察情形，奏明办理。钦此。奉懿旨升孔子为大祀，谕议应行仪式。昨与闰枝论汗青，闰枝盛称周保绪《晋略》为《史》、《汉》、《三国》后第一书，乃真实史学，与予见甚合。怀愍纪论有云，魏晋之末，功名之路绽放，廉耻之风尽泯。而谓五胡之祸，实原于此。可谓高见，予读之尤慨惧焉。
十七日晴。酉儿十岁生日。
十八日晴。约伟臣、季超、伯皆、雅初、云依手谈，深宵乃散。萧仲畲招饮，辞之。
托翁景之甥将永年保障单携交寅臣。
十九日晴。刘博丈新诊。同乡巢梧仲不雅察（风韵）来辞行。午后祝王保之师生日。
至编书处。又至东城广宅诊病。出西城赴雅初之约。天暖甚，弗成着狐裘，若再无雪，温度将起矣。陆午庄侍读言，旧制外省添设府厅州县，但能将区画四至奏明，而其名则请命于朝，由内阁拟数名，呈大学士审可，然后奏候朱圈。盖国度邦畿非疆臣所能擅也。今则设治折中径自落款而来，不复知有上请之制，阁臣亦莫之非也。旧制之废，非止一端，不特不行，且不知矣。
二旬日晴。午后至龙泉寺行吊。诣大兄处诊疾，适遇于晦若前辈，相与久谈。晦老深虑督抚权益太重，祖制尽堕，中央之权颓落，恐酿异日之祸。申刻赴寿州师之召，席半，师以病体不支入内，由景辀世兄代陪。接午帅复电，允调朱、刘二君。得笏斋书并诗三首。
二十一日晴。看《民法编》一卷。梅叟作半日谈。申刻赴景韩醉琼林之约。又赴杨朗轩、孟馨斋同兴堂，略坐。接午帅电。先是广西募捐，减价以广招徕，而报部则以足成之数。此款恩拨六十万两，桂抚欲付虚数，而令江督以实数具领。此事甚觉为难。若按虚数收，以七折论，是六十万只得四十二万，饥民所损太多。若责桂以实银解苏，是彼所谓百万者，除拨，只须十万金，而部中之册则为四十万，万一再有拨用，所亏之三十万金将于何取偿？午帅电商予等，请计算法。桂省空匮集捐二年，而苏享其成，固难强桂以弥补。然一言而失银十八万，致少救数万饥民，予等亦安忍出此。拟先电复午帅，询明所折些许，从新掂量。
二十二日晴。校阅《民法编》，作目次后谨案一篇。申刻赴刘幼樵宗显堂局，谢医也。乔茂萱来谈。
二十三日晴。暖如九月杪天气。孙治平、任振彩均来谈，均商苏赈事。午刻至编书处。访张劭丈不遇。晚，周揆一来辞行。连日读《通鉴·魏纪》，温公于名臣奏议多见记录，名为资治，不虚也。余读《通鉴》，于是三过矣。每读味益深，阅世渐多，愈觉其潜入著名也。尚会臣来久谈。
二十四日晴，大风。电旨截江苏漕十五万石。德音频降，日新月异。吾吴士民虽竭顶踵，窝囊为报也。致端午帅书。申刻同仁在低廉坊公请云依，遥祝青士先生。三国文不足东汉之厚，亦不为皆梁之靡，简重粘稠中含遒宕，自成体势，然如武侯兴师表，魏武自叙令，陈王两表，曹冏六代成败论，一代极品，虽东京亦罕其匹，何论后世。得翁婿信，知大女于十二日生一女。
二十五日晴。午前至胡筠丈处襄赞题主。大风甚寒。顺谈访新吾，索其午餐。归寓复吕尚书、盛侍郎书。
二十六日晴。率宝惠至金鱼巷子祝那相太夫东谈主寿。归寓，会臣以马车来迎，为其两弟诊病。申刻至同丰堂赴刘湘蘅（鸣泰）之约。
补题高何合拍小照（前一首见上，为高丈作；此则为梅叟也）：联袂同登卖酒楼（其日予与梅叟同车而往），醉馀狂论傲沧洲。诗如大复尊牛耳，家隐长安屈虎头。浩浩华夏空雪涕，翩翩瘦影自风致。小山丛竹荒祠暮（是日在海王村地皮祠拍照），留取它年叙旧游。
二十七日晴。午庄来谈。饭后至周、万两处谈喜。入西城看房三处，皆卖不赁。接午帅电。发吕、盛二公电。
二十九日晴。先祖妣忌辰，在大兄处拜供。饭后至编书处。晚，仍诣大兄处，与伟臣各位手谈。接长将军信件。又得吕盛复电。
十二月月朔日晴。未刻，日有食之。殷济臣来久谈，出示其八月间所上条陈（由内阁代奏），计二十四条，约万馀言，细读一过，其说多可履行者。济臣提神局势，颇具经世之识。孙仲山自沪来，出示所拟筹款措施，为加函送宝瑞臣少农处。尚会臣以车来迓诊病，因留饮，黄昏出城。凌震如来夜谈，余因其侨寓清江，问以江北水患之由及善后之策。所言熟悉详确，于水利原委尤明，这次偶值水潦，民间颗粒无存，以致流一火不救，其害实由江督周（馥）之弛米禁，纵然出口。午帅筹措赈抚，不遗馀力，尤难在虚衷广纳，见义则行，灾民受福甚巨。若周督在位，以贪愎之私济垂暮之气，吴民必无生望矣。严旨告戒邮传部尚书张百熙、侍郎唐绍仪。凡新衙门之设，必灵通奔竞之门，然堂官犹采东谈主望，公私各半，邮传部则纯徇情面，欺罔无所不至。唐绍仪至以其婿新捐双月谈员施肇基为磋商，不顾一切清议而行之。（奏折乃谓施为远房侄东床，无庸侧目。其欺君如斯！）唐擅部权，鄙弃张尚书，所调用各员已具疏，此后付张署议。张恶其所为而不可怎样，畏其有奥援也。
圣明知己知彼，闻者无不称快。唐之气焰或可少戢矣。邳州曹鼎臣（建勋）来执贽，其东谈主循谨可取。
初四日晴。连日在家看书习字。从报纸见南皮制府改外省官制，复电凡数千言，逐层驳斥，兴会淋漓。改京官，不过脱落便奔竞而已；轻动外吏，则大乱行作矣。未知复议渚公肯逍遥无事否。
初五日晴。这次江北水患，陡立交困。里下河素号产米之乡，一遇偏灾，立形匮乏。
若畿辅，水利不讲者几及千年。农民坐恃天时，无法可想。旱则赤地沉，河决则大陆沉迷。此数年中万一再遇饥馑，国力民力俱有无可撑持之势。予想之甚觉可危，不可不亟筹缱绻之策。因纠合吾乡有言职各位（李嗣芗学士，孟黼臣磋商，刘惺庵磋商，张心田、刘仲良、史康侯三侍御）在乡祠集议。予忽视兴建畿辅水利，拟联衔入告，请特简大员，如
先朝怡贤亲王朱文端故事，先察勘各府县河谈旧迹，磋议沟通，旱可灌溉，水可宣泄，虽地广工巨，一时未能遍修，然治一郡得一郡之益，治一河得一河之利。此为百年大计，本日尤宜举行。各位子咸认为然，推予主稿。傍晚始散。朔方水谈莫详于郦氏《水经注》，前东谈主讥其详北略南，此未知善长深意耳。元虞集、明徐贞明及国朝名东谈主皆言之甚切，然终未兴此大利。以玉田、丰满、胜方、海淀、天津、小栈等处不雅之，偶有修建，快活即不减江南。可知成效易收也。
初七日阴，颇有酿雪之意。客来甚多。午刻赴曹鼎臣福州馆之约，用满汉席，甚丰。
接笏斋书，顺手作复。又致陆砚芗都转信，催公善堂捐钱。
补记初六日晴。午刻诣编书处。傍晚，至会臣处为其两弟诊病，以马车送归。褚伯约丈、何梅叟同访，偕至低廉坊小酌清谈。与褚丈畅论《明史》，亹亹不倦。新学盛行，固富想象，然予终觉旧学潜入隽永也。有明一代，东谈主才最多，法制最善，是以主昏于上，而政理于下，又士重节气，屡经恣虐，曾不少衰。以本日视之，真可悲感。此非一旦一夕之故矣。《明史》尤完善，为古今官修汗青之冠，读之获益甚巨。予近读《叶向高传》，辱骂既不相掩，至其叙一东谈主而能櫽括神宗末年、熹宗一旦朝野大局，尤为卓然，良史之才。
初八日阴。午刻竭寿州师久谈。饭后乘东谈主力车至东城顺直学堂鉴按时考课卷。予办学宗旨注重中语，尤以智育为根底。司其事者尚能体予意。归途经应沂初诊病。
初九日阴，雪意甚浓。儿妇生日。午面后诣编书处。傍晚至献廷处践烤羊肉之约。
得笏斋书。
初旬日镇日微雨，不成雪，则以天气过暖之故也。地气自南而北，康节忧寰宇将乱，余亦不无顾瞻之虑也。余子厚及大兄为史馆事来作半日谈。董绶金自日本归，过谈东事甚悉。大要陡立勤于制造，以笼番邦之利，而使国财不过溢，最其长技。而东谈主心贪诈，淫荡无耻，则不如我国远甚。本日中华女子，骎骎欲效日本，实民风之忧。又言日皇明治之太子，年二十八，别无心疼，唯喜练兵。中国之忧未艾也。申刻至丰泰馆赴马少蘅之约。连日雠校《皇明从信录》，明沈宗元（按当为“沈国元”。逐个整理者注）著，万历一旦最详。
虽系纪年，而于朝事不尽排比登载，似是就所见闻而录之。故奏疏及申报各事，泰半出自邸抄，反有正史所未详者。予自庚寅登朝，若将耳目所及，随时缀记，则十七年中朝事，必已成裒然巨编，可为异日考献征文之助。即如中经甲午、戊戌、庚子三大案，实为朝政新旧枢纽，所系甚大。此种事官书既不足信，而外间传说作假，亦不尽可凭，余之记载乌可少哉！至今悔之，即使它年追念补记，决弗成如那时身在局中之详矣。《从信录》载皇朝龙兴业绩极多。其于太祖虽多指斥，然吠非其主，此无足怪。此之征《东华录》、《圣武记》所载，不甚允洽。如太祖曾表于明廷，谓景显二祖因征王台吉为响导燃烧（明廷缘此加太祖都督，为酬恤之典），与《圣武记》不同。又朝鲜国王表文，言得太祖檄，国号后金，建元天命，后金之号亦各书所不载。余于乙巳春在厂肆得此书，系明东谈主旧刻，为国初未毁之本。
夏氏（燮）撰《明通鉴》，屡引《从信录》，则此书世间颇有传者，特未几见耳。
十一日阴。半日会客，体为之疲。饭后看《民法编》二卷。申刻至同丰堂赴汪子衡之约，菜劣甚。夜雪。
十二日阴，得雪一寸馀，意犹未已也。看《民法编》二卷。致端仲帅书。午后至大兄处与子厚、朗轩谈。润雅舍来访，议史馆，议叙事。接门东谈主黄补臣信。又次寅信。余读《资治通鉴》已三过，然于唐代事犹多轮廓，特检《唐纪》再细读，自本日为始。
十三日阴。半日见客。午后至编书处。访会臣，同至地皮庙各花厂，买大小梅株六盆，水仙四头。
十四日阴。余子镜赠牡丹二盆，红梅二盆。置牡丹于厅事，为设微火，夜则覆以湿桑皮纸，鲜润始不减。招三兄来赏之。午后祝聂献廷生日。至大兄处为侄妇、侄女诊病。
申刻赴孟馨斋之约。《通鉴》叙元宗平韦氏之乱有声有色，不止目睹耳闻。盖《唐书》文
笔本佳，又同期纪载甚多，足供参取也。毕氏《续通鉴》不如正编之精神，固由鼍宋史》文字不高，亦纂辑能事稍逊前贤耳。《通鉴》叙蜀吴猇亭之战颇乏精良，则以陈志《陆逊传》不免冗漫，又无他书可参用，遂弗成自出机轴。（《陆逊传》叙火攻正文，仅以“一尔势成”四字了却。语晦而无味。）
十五日晨雪掩地，至午即晴。一日写各处信。寄大女洋三十元。复谢伊犁长将军信，交浚川源托折差带。申刻约云依、大、三兄、袁先生率子侄围炉炙羊肉。梅叟作深夜谈，论诗甚畅。长芦运署捐寄公善堂库平银傻头傻脑十两，顺手作复。
十六日晴，颇寒。范俊臣来谈，掂量续编公法书体例。饭后入城，预祝杨德孙明日生日。访那相未值。谒肃邸久谈。答拜送车，谦敬特甚。子与王在内廷久相识，而未造府修谒。王语陆天池欲见予，予乃往，故心意殷殷也。至朱子文处夜饭。与子文、听轩闲聊。
以马车送予归。亥初刻月食（食七分）。本年六月十五日曾月食。此月朔望又日月连食。接周揆一上海信。
和濮青士丈岁暮感怀长安开九衢，车马日如织。昼行常苦短，夜梦亦反侧。功名自前定，盈歉随所值。
app得之本虽然，巧乃诧东谈主力。翳子忝微禄，逐步新岁逼。玄黄方接触，乾坤候变色。快心虽未遭，异患庶无涉。澄斋风日和，寒冬足偃息。馀润融雪痕，清芬逗梅缬。远不雅天宇宽，近忘东谈主事迫。寄怀青溪翁，共保岁寒质。（来诗中语。质字借韵。）
十七日晴。午后谒振贝子。又访孙京尹未值。马俊卿来夜谈。侍读马吉樟疏劾邮传部侍郎唐绍仪，奉旨罢右丞陈昭常，署右磋商施肇基，严饬该侍郎援用私东谈主。倘再师心私用，定不款待。雷霆奋斗，群臣当知所戒惧矣。
十八昼夜雪积寸许，黎明晴。诣起居注，送乙巳年记注。同寅到者十一东谈主。辰刻恭送至内阁孙相国验收尊藏大库。同东谈主回署晓餐。向来由咸安宫厨役备席，自二十六年后百物荡尽，进款支绌，久罢此宴。本年领款颇有赢馀，余乃召福寿堂备席两桌，相与痛饮，同东谈主咸快甚，午开动散。答访董绶金，见其自日本携归各旧书，又岛田翰所著《藏书目次》四巨册，根究版块精详有心得。岛田年仅三十馀，为日本藏书家，所藏有六朝卷子，《汉书·食货志》、《扬雄传》，唐李善《文选注》原本，真古帙矣。至南池子吴絅斋处行吊。又出城至长椿寺杨荫北处行吊。风大起，寒甚，未刻始到家，假寐一时许。夜，岷远来谈。
十九日晴。午初刻入署封印。与景佩珂学士同车至尚会臣处贺嫁妹喜，午餐而归。
东坡先生生日，招同东谈主公祝（徐花农、何润夫、褚伯约、杨朗轩、耿伯皆、沈子封、濮云依、袁锡三、大兄、三兄）。悬笠屐像，以茶、酒、果品、香花赡养，成列余所藏苏帖廿馀种。见礼者或衣冠，或便衣。灯后设席酣饮，东谈主出份资壹两。梅叟、子封未到。
坡公生日，重修公祝之举，系之以诗朔风晴雪赴残冬，小房重瞻笠屐容。灵气千秋犹宛在，胜游二客未能从（坡公《后赤壁赋》：“盖二客未能从焉。”李方叔《祭东坡文》：“遗址名胜，壮长时英灵之气。”此二句用典而不觉其用典。本日之局唯润夫、子封二君未到）。春花赡养当筵艳（唐花牡丹二盆绽放，色香俱胜），腊酒传呼隔座浓（此联句法本老杜“香稻啄馀鹦鹉粒，碧梧栖老凤凰枝”）。贏得年年张夜宴，兴酣同听子时钟。
二旬日晴。恩女生日。六弟媳许恭东谈主三旬生忌拜供。江苏学堂放年假，前去行谒圣
礼。访剑秋久谈。至长椿寺行吊。午后写字数叶。申刻赴田介臣同庚同丰堂之约。
岁杪杂作四首东风转窗户，告我岁将除。百年举例斯，澹然寻旧庐。古东谈主耻无闻，白头勤著书。
传世亦幸耳，名氏多翳如。并世尚难必，安知下世欤？沾沾文字癖，兴到聊自娱。
灼灼牡丹花，光艳发冬季。巧争大造权，价重五都肆。自忘非其时，一往逞妍媚。
植根既甚浅，结蕊亦易萎。东谈主力所方针，虽贵未足恃。
昔贤感一饭，报之以死活。一饭何足云，所重在亲信。束带初立朝，已阅百甲子。
衮衮几名公，悠悠谁国士。天门开九重，良骥致沉。伯乐未易逢，长嘶泪盈眦。
玉以刚而折，金以柔而全。柱下教费力，吾意殊否则。丈夫重意气，畴能受东谈主怜。
谡谡山顶松，托根直且坚。褭褭桑上藤，寄生难久延。草木尚如斯，吾水果谁贤。
二十一日晴。林诒书来谈（新放江西提学使）。午后至畿辅学堂公议金台学堂事，鹿尚书、刘博老均到。归至南横街，为二侄女诊脉，胎已发动，一昼夜，气时上冲，其脉左已离经，右三部则未动，恐尚非瓜熟蒂落时也。夜，大雪。接潘爽卿黑龙江信并银乙百五十两。
又河北谈冯叔惠、东抚杨濂帅信件。津镇铁路再忽视，作柬致黄慎之、柯凤孙二丈，嘱各约聚苏东同东谈主于廿五日在松筠庵集商。
二十二日雪积四寸馀。腊雪覆麦庶几深透矣。午后始止，天即转晴。至刘惺庵同庚处为其儿妇、次孙诊疾。李嗣芗、林诒书、王酌升、黄锦廷各位围棋，予坐旁不雅局。诒书为今之国手也。因留午饭，至恒裕久谈。申刻赴云依之约。京师请邯郸县铁牌求雨，始于光绪初年江西万文敏公为顺天府尹时，是夏旱甚，屡祈不应，文敏奏请恭诣邯郸龙王庙迎铁牌，牌至甘澍即降。文敏亲往祭谢，大新其庙，并题联以志其事，后遂用为常规云（酌升云）。
帝念三辅农田，远挹甘泉成澍雨；我持两朝使节，又来沼水拜灵湫。
二十三日晴。适翁氏大姊到京，至东单牌楼二条巷子晤谈。过恒裕进款。马路冰冻，车行甚迟。上灯后送灶。连日以旧梅花玉版笺临坡公书，共得八纸。戏鸿堂钩刻苏帖（养生论、寒食帖、墨妙亭、赤壁赋、春帖子），皆深通，得用笔之妙，香光固深于玉局者，快雪堂苏书数种远胜三希。立春节。
二十四日晴。有旧家以麓台山水直幅求售，保藏灭裂不胜，而画心独无恙，苍浑雄劲，精神阅二百年犹袒露楮墨间，真神品也。黄小松一跋亦疏散。给予四十五金得之。岁除获此为不负矣。午后情绪无累，访梅叟，同至云山别墅，登西爽阁望晴雪，林屋疏落，自然一幅清閟绘制。斜阳返照，映雪作微赪色，景尤佳，为画所弗成到也。流连久之乃归。
仍至梅叟处酌酒清谈。闻俞曲园先生于廿二日归谈山，东南耆宿尽矣（先大父甲辰典浙试所取士，曲园为鲁灵光，自此无一东谈主矣）。
二十五日晴。写对联。未刻至松筠庵，三省集议津镇铁路，拟具公折。余那时即起折稿，请诸公署名。嗣芗前辈、惺甫同庚因意见不对，大起突破，余为作调东谈主，然未浃洽也。晚饭后步行访吴蔚若丈、袁寄云商本日事。又作长函致刘性庵同庚。
二十六日晴。晨起祀神谢宅。午后入西城吊顾康民世丈、王馨庭年丈之丧。馨丈卒读而乙卯年伯凋谢殆尽，京朝官唯余一辈而已。申刻在寓请客。
挽俞荫甫先生文件东南硕果留，庐陵门下剩眉州（先生为先大父甲辰典浙试所得士）。说经早夺儒生席（《春在堂丛书》、《群经平议》确守汉儒家法，海内奉为经师），记事争驰使臣輶（丛书中有演义家言数种）。自昔龙门登日下，从今马帐感风致。怆怀一代薪传尽，伶仃西湖百尺楼（先生于湖上建俞楼，有泉石之胜）。
二十七日晴。尚会臣来告，磨盘院有大族一所待赁，急访会臣往定，则今早已为捷足所得矣。予觅屋几一年，其难如斯！因与会臣午饭，纵谈。出至松筠庵再议铁路事。筑室谈谋，自古所叹，昔贤是以贵独断也。接益都李俊臣、武陟陶星如信并件。
二十八日微雪。一日写酬应各件。云依得孙，往贺之。
二十九日晴。本年外探亲一又所赠度岁之资较丰于去岁，年成颇觉安稳，以其馀略助贫亲一又，命宝惠支出账目。至东西城投隔年名刺，不知者认为辞岁，其实因师门邸第皆当于元旦谒贺，而元旦各有家礼，无暇四处飞驰，乃于大除夕投刺，嘱阍东谈主书入新正月朔日客籍，以示敬，非辞岁也。在汪家巷子衡宅午饭。衡氏四昆季（三衡永，字亮生；四衡光，字子中；五衡桂，字小山；六衡彬，字子惠）皆麟见亭河帅之孙，先曾祖姑（讳珠，字星联）之曾孙，与余为表伯仲，数世老亲，近始过从稍密。黄昏归寓，尚不甚疲。接次寅书。
大除夕隔年春信逗蘧庐，日月侵寻夕又除。照眼梅花元自好（承首句），皆冠鬓发渐成疏（承次句，以情对景）。名场幻化嘘云蜃，宦兴销磨上竹鱼（梅圣俞晚入书局，谓其妻曰，今乃成猢狲入布袋矣。妻曰，君官吏得无似鲇鱼上竹竿乎）。守岁长安三十四，较量快活费徘徊。
（是宋东谈主体）
三旬日晴。命宝惠、宝铭敬悬先像，陈设供品。至云依处贺喜，午面后诣孙、王两师处贺岁。答访经才，久谈。为黄慎丈诊病。至保安寺街董宅辞岁。归寓少憩，即率儿辈诣大兄处见礼。归在先像前见礼，合家辞岁。本年十三月悠忽渡过，唯为宝惠由荫生纳赀得一京官，连得两子，稍足言耳。子初刻接灶。
大除夕守岁今夕伊何夕，华灯照绮筵。春风偷度腊，东谈主意怯加年。博簺宁违众，诗书足破眠。
追思一岁事，幻化等云烟。
老马掉头去联系我们，羝羊转瞬来（《元秘史》纪甲子，有鼠儿年、羊儿年之称）。兽臣难自主，乌影尽相催。吾谈忧阴暗，天心望奋雷。占星行换岁，壮志未全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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